第9章 牵绳者
程曼曼是来自江南水乡的软萌妹子，声音柔柔的，性子也是柔柔的，听着舍友许霜月毫不留情地将自己不小心展露出来的渴望说出来，气呼呼地在手机上敲着，想要辩解。
可最终她气恼地将打出来的字都删了，蜷缩在挎包的角落暗自郁卒。
是，她的出身很糟糕，酗酒又暴力的爸爸、歇斯底里又病痛缠身的妈妈、还有一个不合时宜出生的弟弟，她过往十八年的人生几乎一团乱麻。
可她又长得好看，还考上了名校，也许嫁个有钱人是她逃离原生家庭束缚的唯一希望。
不然能怎么办，她的父母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嫁个好价钱，还不如自己去挑选个不那么糟践的。
最好是嫁得远远的。
她的人生本来就是这么绝望，甚至期待着有一天不小心死在危机四伏的暗界里。
也许死亡到来的那个时候，她的脸上一定是带着解脱的笑容的。
可……
又有哪个少女不怀春。
她也渴望甜甜的爱情，渴望美好的未来，渴望着哪怕稍稍平凡的人生。
程曼曼小心翼翼地扒拉在挎包的边缘，仰头望着正在给许霜月剥虾的高赛，猫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哀伤。
然后她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剥好的虾拿了下来，轻轻地塞进她的嘴巴里，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高赛的笑容很是温和，那种很独特的历经沧桑后的沉淀和淡然，以及对一切遭遇平和对待的包容，仿佛是一坛清透又醇厚的酒。
让人迷醉。
这个世间似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忧愁。
只是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许霜月平时在宿舍和班级是真的会一整天都不说话的那种，跟人相处起来能感受到那种说不出的高傲和冷漠。
可此刻跟着高赛聊天，却笑得很甜，然后很少女地讲述着自己的小困恼。
说她不喜欢妈妈的掌控欲，来到大学后终于可以不用打扮得像个甜妹小公主，不想穿妈妈喜欢的连衣裙，不想留妈妈喜欢的水母头发型。
她还说军训开始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她，很烦，跟妈妈说了之后，爸爸打算给她买一辆保时捷911，这样那些追求者们就会知难而退。
但她并不想要爸爸给的车。
她似乎有些厌烦那个过于溺爱自己的爸爸。
程曼曼听得厌烦，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爸爸，顿时脑海中就浮现那个常常出现在噩梦里的画面。
她的爸爸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抡起一巴掌就将她扇飞了出去，撞在桌角后摔倒后，又是抬起脚一阵猛踹。
原因不过是因为有男同学给她写了一封情书偷偷塞到她的书包里，然后被喜欢告状的弟弟翻了出来。
哈~
看，她其实真的能对高赛讲述的那些过往感同身受的。
好在她的人生也不是彻底晦暗一片。
她还有希望。
超凡力量！
她来到大学加入了‘第三绘画社’，终于有机会通过这个超凡社团不受限制地进入暗界，然后还可以在社团兼职赚取不菲的佣金。
想到这个，她不再理会似乎憋了一个月不说话嘚嘚嘚一直讲的许霜月，低头拿着手机打开社团群聊。
吃着高赛不时递给她的海鲜，看着社团里的聊天记录，她只觉得自己突然平静了下来。
只是……
她猛地一个激灵，伸出猫爪子快速划拉着群里的聊天记录，顿时瞪大了眼。
点开一张手绘地图的图片，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暗界怪物存在的信息。
——@所有人：警惕！大学城暗界怪物泛滥！千万不要落单！
——根据我和其他超凡群体分享信息后得出的结论，这些暗界怪物都集中在大学城几座学校的范围，魔都城市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
——造成这个局面，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打开了自己不能控制的暗界通道，致使怪物大量出现。（只是猜测）
——@所有人：今晚社团活动，我将打开暗界通道，大家合力驱赶校园内怪物回暗界。所有成员都必须参加，否则开除出社团！
“！！！”
这么多暗界怪物！
程曼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手绘地图，只觉得在学校不管去哪里似乎都可能会遭遇到。
她过往生活的老家，十八年来也不过是遇到一次暗界怪物而已。
遇到一次便是生死危机。
她害怕得好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却突然发现她人生的那些希望，双一流大学、能平等接触优秀同龄人的平台、能进入暗界和赚取佣金的社团，可能都会因此彻底消失在她的人生里。
然后怎么办，回到老家？还是辍学后像网上说的那些家境不好的人一样流浪在异乡去当洗头妹？
不！
不行！
程曼曼神色莫名地看着群聊信息，感受着身上依然没有恢复的伤痛，又抬头看向挎包外的高赛。
接下来一整天里，她是忐忑不安的。
接下来一整天里，许霜月是开心的。
高赛陪着她逛着商场，帮她参考地挑选了好几套新衣服，其中一套银丝缎面衬衫搭配杏白色阔腿西裤简直是选到她心坎里。
然后还去做了个头发，将板栗色的头发染回了黑色，还将大卷的水母头拉直，竟看起来有些攻气。
高赛总是能帮她做出决定，然后特别合她的心意。
比她还了解她。
改头换面后，俩人穿着宽松衬衫和阔腿西裤站在一面镜子前拍了一张合照，程曼曼觉得他们在穿情侣装，但许霜月却觉得俩人像是好哥们。
“中性风的穿搭竟然莫名适合你。”高赛啧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许霜月，回想着前世最后在视频里看到的御姐，只觉得很是神奇。
“我大你一个月。”许霜月得意地换上了一副带着链子的金丝边眼镜，挑了挑眉，“你得叫我霜哥。”
高赛嗤笑了一声，示意了一下自己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购物袋，看向双手空空的许霜月，“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却要我当你小弟？”
许霜月美滋滋地拍了拍高赛的肩膀，掏出银行卡，头发一甩，“就这样说定了。”
“嘁~”
高赛挑了挑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吧，看在你也给我买衣服的面子上。嘿，果然人靠衣装，帅了很多。”
许霜月撇了撇嘴，“帅有个屁用。”
“能把妹子呀~”
“？？？”许霜月回头凝视向他，“把妹子？”
“对啊，你大学不打算谈恋爱，我可是饥肠辘辘得很。”说起这个，高赛眉飞色舞起来，“你们宿舍的程曼曼就很不错。”
许霜月翻了个白眼，“她能看得上你，我跟你姓！”
“不用跟我姓。”高赛嘿嘿嘿地笑着，“我跟程曼曼去约会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们撑伞就成。”
“高赛！！！”
“你想死是吧！！！”
许霜月生气了，抿着嘴鼓起脸颊，再度从中性风的帅姐变回了那个粉嘟嘟的糯米团子。
一切似乎没有变。
他们还是那对私下里可以玩玩闹闹可以百无禁忌乱说话的青梅竹马。
一切似乎也已经变了。
高赛不再是许霜月一个人的舔狗，上了大学，他要进化成狼狗了，许霜月亲手放出笼子的。
“随便你。”许霜月将高赛的耳朵掐得通红，蹂躏了一番终于是气顺了，却莫名有些烦躁地说着，“省得你天天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放心啦~”
高赛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我跟程曼曼成了之后，你依然还是我最好的哥们。”
“呵~”
“追上了再说吧你！”
许霜月一点都不看好，说着，径直往商场外走去。
高赛在背后乐呵地将手机放回挎包里，备忘录里已经写满了字。
——好啊，说好我当你的牵绳者的，今晚我就陪你去社团。
——放心，既然暗界怪物不会攻击知情的普通人，等你腿伤好了，我天天接你上下学。
程曼曼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个话题，快速地敲着手机虚拟键盘——你真的要追我？
高赛愕然，“这只是成为你的牵绳者的掩饰身份而已。”
还有着一丢丢的阴暗小心思，拱火着让许霜月和程曼曼之间互相产生恶感，不至于因为程曼曼的出现让许霜月牵涉到超凡力量之中。
啊？
小橘猫亮晶晶的眼睛暗淡了下来，扒拉着挎包看着前方看起来很作的许霜月的背影。
高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猫头，小声地解释着，“我大学不想谈恋爱的。”
程曼曼以为是因为许霜月。
只有高赛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上的厄运。
就他这种孤寡漏财的命，当他的女朋友，搞不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