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都是俗人
莫方晚上到家时，老爸莫文耀在外应酬还没回来，老妈方萍穿着藕荷色丝绸睡衣，正坐在沙发上追剧，脸上敷着面膜。与老妈打过招呼后，莫方回了屋。
他一直搞不明白，都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追上剧了，电视剧一集一集的，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哪有电影看着过瘾。
回家路上，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跟老爸说姚强的事，毕竟两人在上高中时关系不错，对方张一回口，直接驳了对方的面子，不太好。
他又想起了师父宇文东，师父专门选周五下午去见被告人，难道其所想与姚强说的一样，吃吃喝喝想占被告人点便宜？想来想去他有些头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莫文耀刚发动车子，莫方钻了进去。莫文耀惊讶的看了一眼儿子，心道：小兔崽子，天天躲着我，今天这是咋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父子俩目视前方，都不说话，车子开上了路。
“有事？”莫文耀目不斜视的说了一句，根本就没看副驾上的莫方。
莫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是不是缺钱花了？”莫文耀不耐烦的催促道。
“不是钱的事。”莫方酝酿了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诚恳，实际上很别扭的表情，“爸，我有个老同学，他也是律师，他想进盛德，但是学历有点低……”
“想走后门？”莫文耀似笑非笑的看了儿子一眼，“你看看老爸这张脸。”
“嗯，洗得挺干净，胡子刮的也干净。”莫方凑过去，抻着脖子，煞有其事的看了半晌，点评道。
“少耍贫嘴，为了你，你老爸的面子可越来越薄了，之前攒下的人情也不多了。剩下的必须用在刀刃上。”莫文耀叹了口气，说道。
介绍律师进律所不是不行，但也得看介绍什么人，如果是业界知名人士，拉过来可以给律所做一些贡献，这样的人越多越好，莫文耀脸上也有光。
可要是个想借着律所的名气镀金，搞高收费的律师，那就要慎重了。律所的名气需要律师去支撑，律师的收入与律所的名气紧密相关，两者是相互依存的。说的高大上一点，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俗一点，全都是利益。
什么阿猫啊狗都往律所里进，一旦坏了律所的名声，大家都遭殃，所以一般合伙人对这种事比较慎重，律所的面试和背调也比较严格。
莫方知道这事没有想的那么容易，毕竟律所不是自家开的，求人办事是要搭人情的。但他还是低估了合伙人对律所的归属感和荣誉感。
“这样吧，现在所里在招聘，你让他投下简历，我可以为他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如果专业能力过硬，人品没问题，他可以在所里做个提成律师。我只能帮这么多。他叫什么？回头把简历给我一份。”莫文耀说道。
“姚强，他叫姚强，我回头跟他说下，谢谢老爸。”莫方呲着牙笑道。
“你小子好好干，别给我丢人现眼，我就阿弥陀佛了。”莫文耀看了一眼儿子，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上午，姚强刚从法院开庭回来便接到了莫方的电话，他急忙跑到了律所外的路边，这种骑驴找马的事，还是不让东家知道的好。
当听莫方说能帮他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后，姚强满嘴的感谢，心里却有些不满：草，我还以为能直接办入职手续呢，感情也得面试，一个合伙人就这么点能量，看来也不怎么样。
周五下午的时候，直到五点半，宇文东才伸着懒腰直起身，叫上莫方一起出门。
莫方心里不是滋味，看来姚强说的没错，这个时间点去见被告人，吃吃喝喝是少不了的，没想到师父也是如此，看来都是俗人。
他心里不免对宇文东有些鄙视。
……
郝芬被取保后，一直在经营小卖店，案子结与不结，日子都得过。之前这条街上一共三家小卖店，现如今另外两家都转给了别人，一家改成了沙县小吃，一家改成了发廊。郝芬的小卖店反而没了竞争对手。
宇文东带着莫方来到小卖店的时候，郝芬让侄女帮着看店，带着他们二人回了家。他们刚进门，关海元也回来了，女儿关妍很懂事，见家里来了人，坐在母亲身旁一声不吭。
“关哥，上次我跟你们说的事，怎么样了？”宇文东看向关海元，问道。
“嗯，我找了罗大姐他们，他们已经写了东西，送去了检察院。就按照您的建议写的。”关海元点头道。
“昨天下午，我给检察员打了电话，聊了郝姐的案子。他们的意思是如果郝姐认罪，他们可以建议判缓，当然最终的意见需要上会讨论，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下来，我想征求下你们的意见。”宇文东说道。
“宇文律师，我心里一直把喜保宁和氯巴占当成特效药，不认为是假药，实际上它们也确实起到了作用，比我们从医院开的药效果更好，这一点人民医院的检查报告可以证明。
我这么说，并不是鼓励大家去代购，去违反法律，我的意思是在生死关头，我们没的选。
所以，从法律上讲，我认罪，但是从良心上，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郝芬显得有些激动，泪花翻滚，一旁的关海元一把攥住了她颤抖的手。
莫方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委屈和无力，仿佛她已经认命了。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被告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反应。
真实，一切太真实了，真实的居然让他有些恍惚，手足无措。
“宇文律师，我们想听听您的意见，我们不太懂这个。”关海元看了一眼妻子郝芬，问道。
“我查了下，氯巴占是一款广谱抗癫痫发作药物，在我国属于第二类精神药品，目前尚未获批上市销售。而且其成分中含有海洛因，在国内是不允许私自买卖的。
郝姐出于好心为其他病人代购，除了省掉的邮购费用外，目前检方拿不出其他证据，证明你们有盈利。
所以我觉得这个事可以继续跟检察院沟通，即便退一万步，根据法律规定，郝姐认了罪，检察院也应考虑郝姐病患儿童家长的身份，同时也应考虑其行为客观上的社会价值。
我觉得，最好的结果是认罪但免于刑事处罚，检方做出不起诉决定。目前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当然具体认还是不认，由你们决定。”宇文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