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易
苏归尘并没有应答。
下一刻，半掩上的门被轻轻推开，又是嘎吱一声，夜风一股脑地涌入。火焰经风一吹，蓦地闪动了一下又复原，苏归尘的影子刹那间被拉长又缩短。
“原来有人啊。”
门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行五人，为首的老头子看向苏归尘：“这位兄弟，我们是过路的商贩，夜晚赶路多有不便，能不能一起共用这庙宇歇息？”
苏归尘瞥了一眼又将视线迅速收回，卷了卷手中的书本，回道：“这庙宇本就已经荒废，不用问我，请自便。”
老头子点头谢过，随后转过身朝另外几位伙计招了招手：“赶紧把东西搬进来，别影响别人休息。”
四位伙计小心翼翼地将包袱搬进庙宇，围坐成一圈，其中两名伙计出门拾了些干柴回来生了火，老头子则抱着一些干柴缓缓走向苏归尘，善意的说道：“小兄弟，我刚才瞧你这边的干柴所剩无几，便叫他们多拿了些。”
“您倒是一片好心。”苏归尘道。
“同为旅人，出门在外，自然是要互相帮衬帮衬。”老头子回道。
苏归尘扫过一行文字，没看老人，冷不丁地道：“还是来了吗？”
老头子往篝火中添了几根干柴，火焰腾起了几分，焰光逐级攀过了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他的笑容忽地消失，眼睛埋着前发的阴影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是一场测试么？”苏归尘不屑地笑道，“你们刻意地扮作成了商人，样貌形态并无令人生疑之处，甚至连手上哪些地方该有老茧，都做得十分完美。武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也就只有精武卫了，但美中不足的是，你们的气息控制地太像个普通人……”
“这种低级的错误简直就像是故意给我看的，我与你们非亲非故，实在想不到你们这么做的原因，说说看吧，统领大人。”苏归尘看向老头子晦暗不明的双瞳，说道。
短暂的寂静之后，老头子笑了起来，此刻更像是一个正在讨价还价的精明商贩，他佝偻的腰逐渐挺的笔直，目光炯炯有神，没有半分先前老态龙钟的模样。
“一个交易。”
“交易？”苏归尘挑起眉毛，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夜在翠屏山庄的两场交易，两场交易都以谈判破裂告终，他对这两个字也更加不喜。
“统领大人，你知道有关于我的情报么？”苏归尘提醒道。
“宣威十年六月初二，落阳城外黑水河畔。死者：二皇子武盛、雷万成及其部下百余人、皇子仆从一名，皆为一人所戮。”统领叙述着绝密卷宗上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的文字，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酒桌上讲那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所以还要与我谈交易么？这个距离对您来说算不得安全。”苏归尘语气平缓，拿着书本的手指微微抬起，他面前的燃烧得正盛的篝火突然再次闪灭了起来，室内明暗交替，越来越快。
门已经关的很严实了，这一切并非是夜风作祟。
“柴火不够了啊……”统领神色不变，就地坐下，又往篝火里扔下几根干柴，火星簇簇的飘，他幽幽的说道：“二皇子的仆从，有一个兄弟。”
躁动的火焰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统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呵呵的笑道：“不需添了啊。”
“那现在可以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了吗？”
苏归尘抬起的食指轻轻放下，“说说看。”
“我知道二皇子的仆从不是普通人，他死了后定然留下了什么东西，我不贪多，只要其中一样。”统领开诚布公，讲出了条件。
“你能给我什么？”苏归尘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对方。
“一盏茶的时间。”统领伸出一根手指。
“一盏茶的时间？”
统领点点头，“交易若成，一盏茶的时间后，埋伏在此的精武卫才会倾巢而动，届时以追杀你为目标，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苏归尘冷笑，“我若是执意要走，你们怕是没人能够留得住我。”
“我们确实留不住你，不过拖延一些时间，还是不难的。”统领摸了摸胡茬，缓缓继续说道：“纵使你再强，估计也还没强到短时间内能杀光一座山的精武卫的程度。而且能留住你的人，差不多也快到了。”
言罢，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后方的四位精武卫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将手伸进了“货物”中，握住一把又一把兵器。
苏归尘再次对上统领的视线，收回了手上的《符箓要诀》，从百宝囊中取出三张符箓，夹在指中。
“神行符，一次性符箓，贴在腿上后自行生效，可以让你的速度轻松突破肉体极限。”
统领看见符箓后眼睛亮了起来，但他很快压下了眸中的喜色，“另外两张的价格呢？”
“不验验真假？”苏归尘眯起眼睛。
“我想你没有让我验真假的时间。”统领眼神意味深长，透露着狐狸般的狡黠，他继续说道：“你是个做生意的料子，但是还得再果断一些。”
苏归尘低哼了一声，“我需要紫松林和皇子仆从的情报。”
统领点了点头，“成交。”
苏归尘也不犹豫，三张符箓自行飘至对方面前，统领仿佛早有预料，不过仍是有些讶异，他将其收入怀中，快速且简短的说道：“紫松林，武国一十六景之一，并无特殊之处；而那二皇子仆从的兄弟，名叫纪胜，从零碎的情报来看，恐怕与你是一类‘人’。”
“纪胜。来留住我的人，是他么……”苏归尘站起身，头也不回，走向门口，随后消失不见。
伴随着他的离开，整个庙宇中无形的压力，仿佛也随之消散。
“老大！”
四名精武卫连忙上前想要扶起统领，可统领却摆摆手，不愿起身。
一身冷汗早已经将他的衣衫浸透，他并未如表面那般看上去云淡风轻，要想与一名“仙人”谈买卖，勇气和魄力缺一不可。
“那老大，一盏茶后，我们真要去追吗？那可是紫松林！多少年了，走进去的人就没有一个能够出来。”一名精武卫担忧道。
“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至于进紫松林……”统领冷冷一笑，“传我的令，任何人不得踏入紫松林一步。”
“是！”
四名精武卫接令，跑入夜色之中。
斗吧。
斗得越厉害越好。
最好都死在里面，永远不要回来。
并非只有面上的，才是交易。
这才是真正的，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统领不由得嘴角上扬，继续往篝火中添起了干柴，火焰如同他的野心，愈燃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