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银刀

倒在地上的浪里花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虽然只剩半个身子，但还没死透，他死死盯着杨青，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不甘吼道：

“明明一个练肉圆满都不到的废物，硬接我的毒蜂煞掌，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杨青提起长刀，走上前冷笑道：

“当然是因为，你才是废物啊。”

浪里花闻言吐出一口鲜血，身躯断口处鲜血狂涌，面色暗淡煞白，他已经失血过多，显然是将死之人，但仍语无伦次道：

“这不可能！你一定受了内伤，你在强撑，对不对？”

“我的毒掌，从没、从没失手过。”

杨青冷笑一声道：

“一个只知道欺凌弱者的废物，你以为自己是谁？”

浪里花仍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装。”

杨青不再搭理，上前一脚踏住对方头颅，随后一刀劈下。

咔嚓一声，浪里花脖子被杨青一刀斩断，鲜血猛地溅出。

杨青身影一闪，连忙避开。

当捉刀人的这些时日，他也了解了不少江湖经验。

这些习练毒功到一定境界的武者，体内血液往往蕴藏剧毒。

他的秘技血壁能轻松接下浪里花五成实力的毒掌，但如果他身体其他部分沾上毒血，可就不一定也安全了。

等到浪里花血液流干，杨青从怀里取出一副手套仔细戴上，终于开始摸尸。

他在浪里花尸体上一阵摸索，翻到三本秘籍和几块银锭。

杨青掂量着手中银锭，才区区一百两，没想到这个练肉圆满的高手，竟然是个穷鬼。

但身上带着三本秘籍，倒是让他颇为惊喜，杨青翻开扫了几眼。

前两本秘籍是两门中乘武功，分别是“毒蜂煞掌”和“逐花蜂步”。

杨青看后并不怎么觉得稀罕，不过一门普通轻功和一门稍有些威力的毒掌，不适合他，也有些稀松平常，不过应该也能卖几百两银子。

但最后一本“挪皮缩骨功”，却是看得杨青眼前一亮。

“挪皮缩骨功”是一门下乘武学，但只要练到小成，就能通过调整全身骨骼位置来改变身高体型。

如果练到大成，甚至可以移动面部的肌肉和骨骼，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

更可贵的是，在秘籍的最后一页，还附着了许多精妙的易容手法。

每一种手法甚至还绘制了对应的人像，详细讲解了如何通过化妆手段再搭配“挪皮缩骨功”，装扮成不同年龄和性别的人群。

这门功法对杨青来说倒是极为有用，等他练到大成，以后杀人放火、惩奸除恶的风险就更低了。

清点完收获后，杨青掏出布袋，将已经断成几截的浪里花装了进去。

捉刀人据点此时还有人值守，他得赶紧去交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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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捉刀人据点内。

杨青忍着恶臭钻入地道，走了数百米，终于来到了验货的柜台。

他将装着浪里花的布袋扔到柜台，朝柜台后的差役丢去一幅手套，说道：

“‘淫’蜂浪里花在里面，你戴上手套验一验。”

柜台对面的差役见状波澜不惊，虽然不知道对方相貌和姓名，但他已经是申九号捉刀人的老相识了。

虽然“淫”蜂浪里花是凶名赫赫的采花大盗，但如果是栽在申九号捉刀人手上，差役只觉得这是顺理成章，毕竟对方明显是来过家家的世家高手。

差役戴上杨青递过来的手套，打开布袋，在浪里花头颅和躯体上一阵摸索，随后又仔细在骨头上捏了捏。

最后他照例拿出探针在尸体上扎了扎，确认了死者的武学境界。

差役点点头道：

“确实是练肉圆满境界的武者。”

“腿部和手臂肌肉明显发达，掌心泛绿、血液色泽也不对，正是擅长掌法、轻功和毒功的痕迹。”

“躯干和头颅都有缩骨易容的痕迹，是‘淫蜂浪里花’无疑了。”

随后差役将记录着一千两赏银的票据递给杨青，又拿出册子将功劳记下并盖上印章，他将册子递给杨青，恭敬说道：

“大人，您的铜刀级功勋已满二十次了，如果需要晋升银刀级捉刀人，明早您可以拿着功勋册，去总衙二楼兑换赏银的地方。”

“成了银刀级捉刀人，以后再接悬赏就不用来这个低级据点了，总衙会安排专人对接您的，祝您武运昌隆。”

杨青接过票据和功勋册，道谢一声，抓紧离开。

等到了明天，他终于不用再钻这个鸟不拉屎、臭气熏天的地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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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

杨青一大早就来到了内城总衙，他还未出示捉刀人令牌，守门的差役就一口一个杨大人朝他问好，随后直接痛快放行。

跟去到捉刀人据点不同，来总衙他倒是没有蒙面，直接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毕竟他是总衙的专职捉刀人，也算是汴阳城总衙门的吏，是衙门的自己人。

这些天他和赵靖来得很勤，这些守门差役眼力很毒，早就看出二人不是一般人。

而且除了负责兑换赏银的差头赵康，还有负责捉刀人事务的副差司张灵月，总衙没有其他人知道，杨青具体接下并完成了哪些悬赏。

差头赵康杨青已经很熟捻了，赵靖私下还张罗过几次饭局，让杨青和赵康喝过几杯。

赵康也是赵家人，虽然人到中年，但按辈分，其实算是赵靖的堂兄，性格热情温和，平日也是一副老大哥模样。

而负责捉刀人事务的副差司张灵月，虽然算是杨青如今的顶头上司，但他还从没见过，只知道对方也是锻骨境界的高手。

不过赵靖跟他说起过，这张灵月是张宣的侄女，三十多岁还未婚配，一直奋战在衙门一线，这在世家女子倒是很罕见。

武者身强体健，达到易筋锻骨的武者更是内外兼修，如果没有暗伤，活到一百岁也不稀奇。

对于三十多岁的锻骨境高手，张灵月的人生还有许多年，而且她实力极强，也没人敢非议些什么。

关于这位副差司的性格，赵靖不太清楚，赵康作为她的属下也是讳莫如深，杨青只在赵康醉后听他说起过几句。

似乎这位副差司性子有些古怪，之前一些专职捉刀人还给了她一个女魔头的称号，看来不太好相处。

但如今杨青即将晋升银刀级捉刀人，以后和这位副差司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会少。

杨青一路走上总衙二楼，来到偏僻角落的一处房间。

他在门外轻敲两下，很快屋内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穿差头服的中年男子将房门打开。

正是负责兑换赏银的差头赵康，他一见来人是杨青，立马热情招呼杨青坐下，还体贴地倒了一杯茶水。

杨青接过茶水，道谢一声后饮下，随后掏出票据和功勋册笑道：

“康哥，我准备晋升银刀级了。”

赵康是知道杨青功勋进度的，他记得对方不久前还差三次功勋晋升银刀级。

他本以为没了赵靖一起配合，杨青得花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晋升的，结果这才没几天，杨青就凑齐了功勋。

赵康笑着赞许道：

“你小子动作够快啊，赵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上了。”

杨青嘿嘿一笑道：

“这不急着来总衙跟老哥共事嘛，对了，我还不知道靖哥在总衙哪里做事呢？昨天都不见他回家。”

赵康叹了口气道:

“别提了，昨天一大早，我和张大人刚给他走完晋升银刀级的流程，他就迫不及待拿着银刀令牌，跑到赵玄大人那里耀武扬威。”

“还嚷嚷什么莫欺少年穷，他今日来赴银刀之约，老登你气不气之类的狂悖之语，连我在楼下都听见了。”

杨青心中一阵无语，他这位老上司和老大哥哪里都好，就是最近有些奇奇怪怪。

明明刚认识时候人还是沉稳冷静的性子，但这些日似乎受了些刺激，以至于现在偶尔有些中二。

杨青也拿不准这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毕竟赵靖不是一开始就发病的，他扶额问道：

“然后呢？这么闹腾他能有好果子吃？”

赵康叹息一声说道：

“还然后？肯定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本来赵玄大人是准备等他突破易筋后，放他去城东直接做差司的，结果被他这么一闹，现在啥都没了。”

杨青也跟着叹息，他这个老大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干嘛非得去触总差司霉头，他继续问道：

“那他现在是做啥？”

赵康笑道：

“现在他在给赵玄大人做贴身侍卫呢，整日负责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有跑腿传讯等等。”

“赵玄大人说了，如果一个月内突破易筋，再圆满一门刀法，就让他走，做不到，就扣着他继续当侍卫，磨一磨他的性子。”

杨青听完一下明白了，这贴身侍卫这差事可是一点不差啊，总差司赵玄这分明是假公济私，照顾自家侄儿呢，他不由笑道：

“我看跟着总差司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分明是个好差事。”

赵康点点头道：

“正是这样没错，赵靖老弟就是太想独当一面了，现在多事之秋，其实留在总衙多待一待，对他绝对不是坏事。”

“罢了，不说他了，银刀级令牌是由张灵月副差司统一授予，以后负责跟你的一些任务也是由她安排，我带你去见她一趟吧。”

杨青点点头，跟着赵康一路上了总衙三楼，来到了副差司张灵月办公的房间。

赵康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在门外汇报了来意。

在得到张灵月许可后，他拍拍杨青肩膀，给了杨青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鼓励道：

“进去后好好表现，年轻人，我就先走了，希望你能够努力坚持。”

赵康转身离开后，杨青也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一个穿着差司服装的女子正坐在躺椅上。

她手上把玩着一块银刀令牌，这人正是杨青的新上司，内城总衙的副差司张灵月。

张灵月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外表看着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的左眼瞳孔是正常的黑色，但右眼却闪着诡异的蓝光，右眼上一道伤疤从柳叶眉正中蜿蜒下探，贯穿了整个右眼，给她的气质增添了一分神秘和凶狠。

张灵月身材也是极为有料，曲线起伏诱人，将宽大的差司服装撑得略显狭窄，颇有些妩媚动人之意。

就算有那道伤疤，这位新上司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完全看不出她三十多岁的真实年纪。

新上司的形象倒是让杨青有些意外，虽然这些世家子弟大多都是俊男美女，难得见到相貌丑的，但张灵月的身段姿容在其中也还是分外优秀。

但毕竟是自己的上司，杨青简单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行了一礼道：

“张大人，在下杨青，已积累二十次铜刀级功勋，特来领取银刀令牌。”

张灵月打量杨青几眼，平静道：

“既然已经是银刀级，那就不再是申九号捉刀人了，你取一个自己的代号还有化名吧。”

虽然早已经想好，也曾经在斩杀狂匪青狼后用过一次，但要当着一位锻骨境武者说出那个代号，杨青还是感到有些别捏。

杨青只是稍稍迟疑，张灵月立即皱眉道：

“墨迹什么，难道要我帮你取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我看你气血循环以小腹为核心，应该是练了铁裆功吧，又姓杨，你的代号就叫铁根木茎吧。”

说罢张灵月掏出一把刻刀，就要在令牌上开始刻画。

杨青听到对方提出的离谱答案，连忙制止道：

“大人不要啊。”

张灵月催促道：

“那就赶紧说，难道你连代号都没想清楚，就进来找我要金刀令牌吗，何等浮躁，不成体统。”

杨青叹了口气，看来这新上司真是如传闻所说，性子有些急躁啊。

不过能一眼看出他的气血循环路线，本事倒是不凡，他生怕以后真成了铁根木茎，赶紧答道：

“就叫天刀，木无缺。”

张灵月听罢嘴角勾起，莞尔一笑道:

“天刀，还无缺？你小子名字取得还挺大啊，就不怕镇不住？”

杨青笑道：

“以后跟着大人做事，自然也得有些新的大志向。”

张灵月一手握住令牌，一手捏住刻刀，她一边在银刀令牌上仔细勾画，一边说道：

“你这小子，果然和宣叔说的一样，油嘴滑舌。”

听到张宣又在背后调侃自己，杨青心里有些无奈，但也没法反驳。

不消片刻，张灵月已经刻画完毕，将令牌扔给杨青道：

“令牌收好，这就是你银刀级专职捉刀人的身份凭证，有许多用处和特权，要是弄丢的话，我这可没你好果子吃。”

杨青接过闪闪发光的银刀令牌，令牌材质特殊，虽然闪着白光，但并非银制，触感不温不凉。

令牌正面刻着他的代号天刀，背面则是他的化名木无缺，在背面最下方，还深深刻着一个衙字，字迹极深，勾勒间笔走龙蛇。

杨青如今目力不差，他能看出，每个字的笔画深浅都是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令牌，在外只怕极难仿制。

张灵月刚才说总衙的银刀级专职捉刀人有许多特权，但杨青听过的，也就是能参加世家的交易会和推荐家属担任差役而已，关乎到切身利益，他不由问道：

“大人，不知这用处和特权，是指什么？”

张灵月看过杨青的档案，知道对方是个到衙门不久的新人，虽然对于这种问题有些不耐，但还是解释道：

“银刀级的专职捉刀人，可以推荐家人到衙门担任差役，还可以推荐子女到世家开设的武馆习武，费用减半，在世家开设的商铺购买物品也可以打九折。”

“在对捉刀人开放武库兑换武学时，专职捉刀人消耗的功勋是其他捉刀人的一半，同理，去兵库兑换武器也是一样。”

“你对于悬赏目标可以获得更多情报，在外城行动时，可以向分衙申请一名副差司和两名差头协助，在内城行动时，可以申请两名总衙差头协助，不过是要给钱的，一般是赏银的三成。”

“当然这一切也有代价，你作为总衙的专职捉刀人，虽然另有专人可以让你交接悬赏工作，但以后我也会定期给你指派任务，如果完不成的话，我会有惩罚。”

杨青听完想了想，总衙专职捉刀人的这些用处和特权，似乎除了兑换武学和兵器对他很有用处，其他的听起来都作用不大。

而且还得定期完成任务，不然就会有惩罚，这一点就让杨青有些难以接受了，他试探着问道：

“不知大人说的惩罚，具体是指什么？”

张灵月凝视杨青，右眼冒着幽幽蓝光，直勾勾看着他，微笑道：

“完不成任务就说明你实力不够，实力不够的话，我作为负责捉刀人事务的副差司，自然是要好好训练一下你，帮你提升实力了。”

杨青听得一愣，原来就这？还以为是要罚他的钱呢，结果只是训练而已，这算哪门子惩罚。

见杨青有些不以为然，张灵月眼神玩味道：

“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声，就一点也不怕？”

“要知道你的老上司赵靖，可是宁愿去给他叔叔端茶倒水，都不在我手下干专职捉刀人的。”

杨青笑了笑，一脸淡定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张大人说得好像我能选一样，据我所知，这衙门里可没有哪个大人物是姓杨的啊。”

张灵月捂嘴轻笑道：

“你小子倒还有点幽默，我都开始有点欣赏你了。”

“另外别说得好像自己多无助一样，赵靖昨天就来了我这，他还是想捞你一把的，不过被我给揍出去了。”

“其实你有一点说得没错，你确实没得选，宣叔是我师父，他都跟我打过招呼了，要让我好好带一带你，我这人很是尊师重道，所以这专职捉刀人，你还是乖乖做下去比较好。”

杨青内心有一点点动摇了，但听到张灵月提起她还是张宣的徒弟，立马热情洋溢道：

“我的武功也是张老教的，这么算起来，张大人还是我的师姐啊。”

“以后就麻烦师姐多多指教了。”

张灵月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杨青跟前。

杨青这才发现，这位副差司身量极高，只比他矮了半个头，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平稳柔和的呼吸，一时屋内氛围有些奇怪。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会儿，随后张灵月探头到杨青耳边，轻呼一口气，语气暧昧道：

“宣叔可没说你是他徒弟，但我可以认你这个师弟，那么好师弟，姐姐现在让你去干一件差事，你干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