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预谋

汴阳城东。

赤蛇帮总堂。

南宫远瀚宽大肥硕的身躯，正压在总堂大厅的铁制首座上。

在他身后，两个黑衣蒙面的女子神情呆滞，皓腕正机械地上上下下，替他捶肩。

首座之下，一个瘦削男子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颅，额头上不住冒出细密冷汗。

男子正是赤蛇帮现任帮主杨雄。

今天赤蛇帮在内城的主子之一，南宫家的嫡系子弟南宫远瀚突然驾临帮派总堂。

杨雄事先完全不知情况，自然也没做出任何迎接准备。

他是知道南宫远瀚的恶劣性子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此发怒，此时杨雄只能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内心惶恐难安。

过了半响，南宫远瀚才开口道：

“看你还算恭敬，就允许你抬起头说话吧。”

杨雄这才敢抬起头，恭敬问道：

“不知道公子大驾光临，有什么指示，属下一定全力执行。”

南宫远瀚瞥了杨雄一眼，阴阳怪气道：

“宋家没了，城东的黑虎帮和血鲸帮也没了，三大帮只剩赤蛇帮一个，虽然现在城东还是百废待兴，但日后在此地一家独大的机会，族里可是有不少人惦记啊。

南宫远瀚抚摸身下座椅，继续说道：

“这赤蛇帮帮主的椅子，你觉得自己还能坐几天？还该坐几天？”

杨雄听得有些迷惑，南宫远瀚似乎是想撤了他的位置？

如果只是要退位让贤，他也无所谓，在赤蛇帮任职这些年，他早就从城东的百姓和商贩手里捞够了。

杨雄面色毫无波澜，恭敬道：

“全凭公子做主。”

南宫远瀚话音变冷，继续说道：

“之前千魔洞袭击城东，你临阵脱逃的事，真以为没人知道？”

“早就有人来族里告发你了，也就是你是我这一脉的人，我才好心替你压下来，还提拔你做了堂主。”

“但这里面我可付出了不少人情，你知不知道？”

杨雄听得头冒冷汗，那晚千魔洞夜袭，赤蛇帮堂主帮众战死大半，易筋境的帮主和另外两个副帮主也沦为妖魔血食。

他独自藏在总堂的地下室里，将门锁死，任由外面的帮众被屠杀，才成功苟活逃过一劫。

杨雄本以为知道此事的人都被妖魔屠杀殆尽，现在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如果南宫远瀚今日来是为了此事，既然没有直接弄死自己，或许是想要点孝敬了？

想到这里，杨雄弓着身子，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就要磕在地面，卑微道：

“属下该死，但属下也是为了留得有用之身，好日后继续替公子效力啊！”

“属下家中还有些稀奇宝物，正准备让公子替属下品鉴品鉴，还望公子能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南宫远瀚哈哈大笑，但冰冷的面色却是没有丝毫缓解，冷冷反问道：

“就这样而已？”

杨雄脑中不断思索，他想起了一些关于南宫家这位公子的荒诞传言。

据说南宫远瀚除了家族传承的千重青山功，还一直修炼着一门邪异武功。

但似乎是一直没能练成功，中途出了岔子，以至于变得身形臃肿，性情残忍。

而且南宫远瀚欲望极强，每日必御十女，才能稍稍缓解。可能比起那些金银财宝，南宫远瀚对美人更感兴趣。

杨雄抬起头，面露谄媚，恭敬说道：

“属下新纳了几房美貌小妾，还未来得及圆房，属下帮中也有些颇有姿色的武者，如若公子不弃，属下愿把这些人尽皆献予公子。”

见杨雄终于说中他心中所好，南宫远瀚脸上冰霜化去，笑容满面地问道：

“不错不错，杨帮主不愧是我的心腹，一下就猜中我的心思，不过你把小妾都献给我了，背地里，不会心生埋怨吧。”

见南宫远瀚终于笑了，杨雄心知这次大概已经性命无忧。

不过他还得再伏低做小一阵，送走这尊瘟神再说。

看着南宫远瀚咄咄逼人的姿态，还有那挤满肥肉的笑脸，杨雄虽然心中作呕，但还是尽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恭维道：

“只要是公子想要的女人，在这城东，属下都能替公子寻来，就算是衙门的女差头，只要公子看中，属下也能想办法给公子绑来。”

听完杨雄的恭维，南宫远瀚放肆狂笑，朝对方戏谑道：

“女差头就不必了，你可是我的心腹，我怎能让你冒险？而且也不用那么麻烦，你看看我身后是谁。”

杨雄抬起头，就见南宫远瀚大手一抓，将他身后两名黑衣蒙面女子拉入怀中。

随后迎着杨雄的目光，南宫远瀚双手在怀中两女身上一阵摸索游动，将两女衣裙与面巾褪去，大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城东的女子，你都能替我寻来，我就先自取了，杨帮主不会怪罪我吧？”

见到两名女子的容颜和身躯，杨雄眼睛瞬间血红，嘴唇不住颤抖，既惊又怒。

南宫远瀚怀中神情呆滞、玉体伤痕累累的两人，正是他藏在隐蔽私宅中的妻女，但没想到竟能被南宫远瀚找到。

而且二人神情呆滞，见到他竟然眼神茫然，显然此时两人已经沦为南宫远瀚掌中玩物，被玩弄得神志不清。

而且这还意味着，杨雄藏在私宅中的多年积蓄，此时也落入南宫远瀚之手。

如今他除了这个赤蛇帮帮主的位置，已经一无所有。

杨雄身躯不住颤抖。

片刻后，他咬紧牙关，将头颅重重磕在地上。

他不敢再看下去，他决不能在南宫远瀚面前失控。

如今杨雄唯一拥有的，只剩这条性命和南宫远瀚施舍给他的地位，他没有在南宫远瀚面前反抗的资格。

杨雄双膝跪地，重重磕头在地，咬牙道：

“能被公子宠幸，也是她们的福分。”

“属下在公子面前绝无虚言，就算是属下的家眷，只要公子有意，属下也会毫不犹豫献上。”

“属下本是个死人，但公子赦免了属下的罪过，就算公子要属下这条命，属下也绝无二话。”

南宫远瀚闻言大笑，他一把推开怀中两名女子，从总堂首座上站起身来。

他一路走到杨雄面前，揪住这位赤蛇帮帮主的头发向后一扯，将杨雄面庞抬起，笑道：

“既然你如此上道，之前临战脱逃的事我自然继续替你扛着，谁也说不得你半句。”

“赤蛇帮帮主的位置，我也让你继续坐下去。”

“而且我记得你卡在练肉圆满很久了吧，我还能给你一个进步的机会，五颗蛟筋丹，够你突破到易筋了吧。”

“不过呢，这一切，都要等你帮我再做一件事才行。”

面对如此丰厚的赏赐，看着面前壮硕如小山的南宫远瀚，杨雄既害怕又兴奋。

蛟筋丹是练肉圆满时突破易筋的大药，与凝血真丹不同，蛟筋丹属于世家管控的重要资源，只要世家不想卖，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

杨雄曾经立下功劳，得以服用一颗。

但不幸的是，他突破失败了，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也没能再靠自己摸到突破的门槛。

五颗蛟筋丹，意味着连续五次的突破机会，就算是一头练肉圆满的猪，也能突破到易筋了。

杨雄想易筋都想疯了，此时他内心激动不已，但他也知道南宫远瀚肯定有所安排，只怕这事要他九死一生。

但如果不答应，他就是十死无生。

于是杨雄立即点头，颤抖着说道：

“那属下就多谢公子了，不知公子还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属下一定肝脑涂地，报公子知遇之恩。”

见对方毫不犹豫答应，南宫远瀚满意地松开手，缓缓说道：

“有一只小虫子惹到我了，但是我又碍于和别人的约定，没法派人出手除虫。”

“思来想去，这方面的活，除了我手下死士，你也还算比较熟稔。”

“杨帮主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守信的人，从来说一不二，所以如果过上半个月，有其他人碾死了这只小虫，那自然不可能是我南宫远瀚的问题。”

杨雄一听就明白了，对方这是要他去杀人。

南宫远瀚手下死士不少，也有其他练肉境圆满的高手，但最后选择让他出手暗杀，对象应该是地位高但实力弱的世家子弟。

杀世家子弟的风险很大，但这种事杨雄也不是第一次替南宫远瀚干了。

杨雄在练肉圆满中不算特别强的，但他为人谨慎阴险，冷酷无情。

所圆满武学一门剑法一门身法，最擅长跟踪、偷袭和处理痕迹，在城东得了个冰蛇的外号。

见还是熟悉的差事，杨雄连忙接话问道：

“不知公子想让属下杀谁，属下今天就去准备。”

南宫远瀚笑道：

“放心不难杀，这人是你的本家，赵靖的小跟班杨青。”

“而且不是我让你杀谁，是这人在城东颇为活跃，和杨帮主有些宿怨，所以你要杀了他。”

杨雄点点头，一脸愤懑道：

“公子说得对，这杨青在城东作恶多端，杀了我赤蛇帮诸多兄弟。”

“我的好弟兄黄天峰更是被他当着众人，活活砍死在街头，我杨雄和他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一听就明白要杀的人是谁了，毕竟如今杨青在城东颇有些威名。

之前杨青在金车街任差头时，就杀了赤蛇帮不少人，其中还包括赤蛇帮的堂主黄天峰。

后面赤蛇帮另一个堂主伊青离奇失踪，死前也和杨青有些交集。

再后来杨青还独自一人，屠了黑虎帮在东良街的一个据点。

不过之前高家还在时，帮派和衙门作为世家在外城的代理人，彼此之间争斗剧烈，死伤无数。

互相打杀了一两个堂主、差头这种事，对之前的副帮主、现在的帮主杨雄来说，都是些小打小闹，他也不怎么关心。

真正让他知晓杨青名声的，是对方和赵家的赵青蝉在千魔洞夜袭当晚，两人顶住妖魔攻势，镇压上百妖魔，守住了金车街。

虽然杨雄也知道赵青蝉的名声，明白这位狠人才是那晚绝对主力，而且也清楚传言浮夸，两人诛杀的妖魔肯定没有上百。

但这不妨碍夸张的故事在如今百废待兴的城东传扬，尤其是金车街，听说有不少人家里，都供奉着杨青和赵青蝉的人像，虽然这样做似乎并不十分吉利。

杨青现在名声很大，但听说南宫远瀚是让自己杀他时，杨雄还是松了口气。

他也了解一些杨青的情报，知道这人是流民出身，但习武天赋极强，被赵靖看中收做手下。

但在一个月多前，杨青还不过是一个磨皮大成而已。

虽然南宫远瀚要求他再等一段时间动手，但就算他再等上大半个月又如何？

不过两个月时间，任杨青天资如何惊艳，就算能圆满数门武学，但他的淬体修为，撑死也就从磨皮大成达到练肉小成罢了。

虽然杨雄碍于资源，在练肉圆满门槛徘徊多年，但这些年他武学进展也没落下，已经将两门中乘武功练到圆满。

让他对付一个最多练肉小成的所谓天才，自然是手拿把掐的事。

南宫远瀚见杨雄装出这幅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真的和杨青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他对对方的演技也是很满意。

之前杨雄就杀过几次世家子弟，处理得很干净，想必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他将杨雄从地上扶起，拍了拍杨雄脸庞，勉励道：

“好好干，等做好了这件差事，我就帮你踏入易筋，到时候你就能在城东坐稳这赤蛇帮帮主的椅子，以后你想要什么东西得不到？”

“你家里藏着的那些银两嘛，我就收下了，毕竟给你一些压力，你才会有动力。”

“至于这两个女人，我已经玩腻了，就随你处置吧。”

“我走了，不用送，记得你和杨青的大仇，过些时间一定要报。”

说罢南宫远瀚摆摆手，大摇大摆地走出总堂。

在他身后，杨雄弯着身子，一动不动。

一直到南宫远瀚身影彻底消失，杨雄才直起腰来。

他双眼血红，转身走向地上神情呆滞的两个女人，拔出腰间长剑，朝着二人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两声，杨雄的妻女倒下，鲜血溅了他一身。

杨雄伸出舌头舔了舔，血尚温甜。

南宫远瀚虽然是个人渣，但有一点说的没错，等他踏入易筋，想要什么没有？

杨雄现在不过四十岁，他的人生还有很长。

妻子、子女、财富，他都还有很长的时间去重新争取。

只要他成功宰了杨青就行。

更美好的人生在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