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入府
一旁的孙玉枢，满脸皱纹聚在一起，仿佛有化不开的忧愁。现在道生的情况是张伯端《悟真篇》遗书里面，所没有提及的。
要不要让道生先修茅山符箓法？
可是书上所说的：先修心炁，再修肾炁，阴阳生三，至于混成圆顿，直入无为。走的路子，明显不是上清茅山存神凝思的修法。
唉……
事到如今，孙玉枢也是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他不自觉地看向身前的王道生。
忽然发现道生有些不一样了，发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的眼睛坚定，瞳孔清澈透明。里面不再是像之前那般混沌带着侥幸、懒散和迷茫。
呼吸变得平稳深长，带着勃勃生机。腰杆挺直，额头轻轻抬起，整个人像是换了个样子。
似乎想通了什么关窍，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师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入府？您有什么手段吗，就像是当初跟踪我的那种?”
王道生满脸灿烂，像是夏日里的朝阳，一扫之前的种种阴霾，主动开口询问起入府的办法。
甚至还问了上清茅山的术法。
他选择忽略前面关于修行的种种问题。
孙玉枢回过神来，默契地忘记了关于道生修行之路话题。
只当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
顺势接过道生的话茬：“你个小猢狲，反倒是考量起师爷来了。
你且过来看。”
王道生跟着师爷，走出僻静的小巷，再次来到张议员府前的青石板上。
夏季午后，看门护卫们正昏昏欲睡，显得很是懒散。
孙玉枢踏步向前，每一步似乎都与周遭的环境相合。
忽然间，老道长手心泛起淡淡蓝光，一道似有实无的符文在其掌中凝结。他轻轻一挥，那符文便如同活了一般，钻入众门房的眉心。
看门人的双眼瞬间蒙眬，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见状，孙玉枢微微一笑，随后大摇大摆拉着道生，从正门走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
而所有的门房都按部就班，对于王道生他们视若无睹，恍若未觉。
“这是……”王道生好奇地问，惊诧地出声。他立马想起了下山前，郑子布对自己使用的茅山咒。
“掌中迷魂印，咱们茅山的小手段。对付异人可能还差点意思，可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孙玉枢出言解释道。
王道生眼放异彩，饶有兴趣，期待接下来师爷的手段。
进门之后，孙玉枢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上清五力士符，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符纸上的黄色字符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五位虚影，随着老道长的手向前指引，消失在空气中。
“夏铭宗何在？”老道长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府内，夏铭宗正在后院专心致志地准备着，旁边几个戏班子的下手，正在他身边伺候着。
帮他勒头，勾脸，准备行头。
他作为当家的角儿，要在宴会开始时压轴出场，可是容不得一点含糊。
“邪伶，角儿，您这是累着了？怎么喘的厉害？”端着一盆水，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汗巾的小厮没话找话，讨好地说。
一张脸揉成了菊花，满是谄媚。
夏铭宗净了手，把汗巾猛地扔到盆里，溅起一簇水花，打湿了小厮的前襟。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小厮马上屏声，不再出言。心里讪讪，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位爷。
五力士符化作的虚影轻易穿过了重重墙垣，环绕在夏铭宗周围一圈之后，像是回旋镖似的，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们向府门移动，回到了孙玉枢和王道生身边。
把夏铭宗的所在位置，带给孙玉枢。
其后孙玉枢双手掐诀飞快，转瞬即成，低语几句咒语。
王道生目不暇接，盯着孙玉枢，心底暗暗惊讶，这也太厉害了。师爷的手诀变化之快，依稀只能看到幻影。
顷刻诀成语落，顿时，五力士再次化作五色光芒，四散而去。
随后孙玉枢依旧拉着王道生，款步走向张府后院，他每一步都淡然无比，闲庭信步，充斥着道家高人的风范。
当然必先要忽略掉其身上的粗布衣服和头上的半旧汗巾。
王道生好奇的目光扫过园中的花路，古朴的石桥、静谧的假山游园。
由衷感叹，张议员府的景致当真是不错。
但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师爷，一路上带着自己，总是能找到足够僻静的道路。
避开府内来来往往的家仆、客人。
期间就算是有侥幸窥到他们身影的人，目光与孙玉枢相遇，也只觉得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来，孙玉枢已带着王道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还以为是夏日天热自己恍惚了一般。
整个过程，如入无人之境，而师爷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这不过是午后的一次寻常漫步，像是在上清茅山华阳宫一样，悠闲自得。
终于，在戏楼前面他们停了下来。
在后台不远处站定。
孙玉枢老小孩似的，一挑眉，笑意吟吟的看着王道生：“道生，如何？”
凝视着自己的徒孙，他因年老而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眸子透出期待。
王道生不禁心生敬佩，乐的配合师爷演戏，感慨道：“师爷，您可真是神通广大呀！”
听到王道生的话，孙玉枢快意的弯了弯嘴角。声音洪亮又磁性：“皮毛而已！”
王道生看着师爷压抑不住的嘴角。
越发心中坚定和释然。
紧接着开玩笑似的说：“那赶明儿你教教我？我也学点皮毛！”
孙玉枢咧着笑，一下子僵住了，抬手拍在道生的后脑勺，教训道：“惫懒小子，先把守一功练好！不要好高骛远。”
王道生作势揉了揉后脑勺，盯着师爷，嘿嘿地傻笑着。
他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捧一捧师爷，哄他高兴罢了。
在他看来，是由于自己的坚决，师爷才会跟着自己下山。
下山后，一事接着一事，纷至沓来，如今就连自己身体也出现了隐患。
师爷跟着自己也难得有个笑模样。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下山以来，一直为自己操心。人心都是肉做的，就是块石头，他也被捂热了。
“道生，接下来咱们还是爷孙相称。”
孙玉枢收敛了笑容，准备去见一见夏铭宗，会一会这个梨园行里的角儿，所谓的邪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