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拷打
巴克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腥臭的血味,木柴燃烧的浓烟,而是田野中的花香和水煮螯虾的香味。
准备好一整袋螯虾,盐巴,胡椒,月桂叶,莳萝。
以大锅煮滚水。加入盐巴、胡椒和月桂叶。
切碎莳萝加入,增加鲜味。
水大滚时,加入活的螯虾煮上二十分钟,直到壳变成鲜红。
将锅子从炉上拿开,在凉爽的地方放上数小时让螯虾吸收风味。
巴克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从小吃到大的美食。
虽然螯虾在河流茂密的马里波很便宜,但是那些香料却很昂贵。
即使巴克的母亲白天去旅馆做女招待,晚上修补渔网到半夜,这样半个月才能做一次犒劳全家。
赚钱真的太难了,所以巴克刚成年就选择加入军队。
虽然也没什么钱,但至少吃喝不愁,能减轻母亲的压力。
妈妈,妈妈,多么想回到马里波啊。
巴克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醒醒,杂碎。”
但随即,梦里的环境变了。
木桌上的水煮螯虾盆被打翻,黑暗中一双猫眼亮着幽光,越靠越近。
弟弟、妹妹、母亲,一个一个的消失不见。
巴克开始在黑暗中没头没尾的奔逃。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逃,只是感觉一股仿佛磨牙吮血的惊悚感,从骨髓深处向外迸发。
身后传来“咚咚咚”的沉重踩踏声,频率又急又快。
梦里的巴克感觉这简直荒唐。
才跑了几分钟,身上怎么这么多汗,而且好热啊!
算了,只是梦而已,母亲的头发早就灰白,身体也因为长时间弯腰修补渔网,很难直起身了。
这怎么可能是现实呢?
“我说,醒醒,杂碎!”
恍惚之间,巴克感觉到自己面前有个人影在走动,而自己的视角就趴在地上。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踩住了。
巴克被肉体的感觉拉回现实,茫然的睁开眼,看着自己被踩住的手腕。
“嗤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是肉类受到高温炙烤的动静,肉里的油脂受热会爆开花。
巴克涣散的眼神凝聚起来,并且很快变得惊恐!
“啊啊啊啊!!!”
是手!是他的手啊!
巴克看到自己的手掌上压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烙铁。
原本平趴在地上的身体,在疼痛中一瞬间就拱了起来。
他疯了一样的想要抽走自己的手腕,但是踩住他身体的靴子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纹丝不动。
“饶了我!饶了我!”
阿纳哈德轻轻歪头,看着脚下的男人像蛆虫一样扭动。
慢慢用脚压着他的手腕,手中的烙铁也稍微挪开一点。
巴克从连续不断地烧伤痛感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头顶滚落。
他下意识的四面环视,但周围的景象却像是击溃了他最后一点理智。
恐惧的泪水和鼻涕一起喷薄而出,他的嘴唇颤抖的像是在打寒颤。
“啊啊啊啊啊!”
同小队的两个人,尸体就在不远处的屋外躺着。
一个脑袋像是面团从中间凹陷一样,五官全部消失。
另一个干脆头盖骨被彻底掀开,只剩下半个头还在脖子上。
沾满红白粘稠液体的嘴巴大张,巴克甚至能想象到那副竭力嘶吼的样子。
巴克颤颤巍巍的扭头,看着踩着自己手腕的男人。
猫眼、双剑、黑色的马、黑色的破烂棉甲。
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的记忆了。
本来趁农民们都被男爵抓起来,打算搜刮他们藏起来的财产。
结果发现一个漏网的矮人威力斯。
巴克其实认识他,这个矮人一直负责白果园的士兵们的武器维修。
加上矮人一般活得时间长,所以家底也厚。
从很早之前,巴克就想着抢了这个非人类杂种。
只不过这个矮人将东西藏的确实严,巴克他们快把整个屋子砸开了也没看到半个奥伦。
肯定有地下室。
可惜怎么揍这个老东西,他都不肯开口,还敢还嘴。
正当巴克打算吊死这个非人类的时候,路对面来了一个猎魔人。
马和武器看着都不错,就是棉甲烂的太厉害。
士兵和强盗对于巴克来说,没什么不同。
只是没想到这个猎魔人会魔法。
而且手段残忍,下手狠毒。
巴克的两个同伴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烂泥。
杀人不过头点地。
但是这个猎魔人就像恶魔一样,硬生生把人的脑袋掰开。
再次醒来,这人已经踩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压在了烧的通红的烙铁上。
“清醒点了吗。”
那人面无表情的说着。
“求您求您!”
“我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母亲,我向梅里泰莉女神发誓,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我马上回家,再也不会来白果园了!”
巴克已经恐惧到没法好好说话了,他平时讨厌想起自己的母亲,自从他从军队被退役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没钱怎么回家呢。
“你是有一个六十的母亲,但隔壁那个叫做内普的小孩,他也有一个母亲。”
“丈夫很早之前被你们的男爵杀了,独力抚养的儿子现在也被你们抓走。”
那人的语气很平静,但就是因为太平静了。
巴克记得每次男爵吊死那些做错事的仆人时,也是这样平静。
“你认识卡尔米吗?”
“前不久,我刚刚把他的手掌和半个脸的皮肉全都用这个匕首剔光了。”
巴克当然认识卡尔米,他是男爵的几个领头手下之一,喜欢酗酒和吹牛。
不过剔人类的肉,这样太骇人了吧。
巴克想着那种惨叫的场景,就忍不住颤抖。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并不会因为人类的惨叫和哀嚎而获得快感,感到满足。相反,那些声音让我的骨头都难受到发麻。”
“只是对于你们这种以他人性命为乐的人,必须要用最酷烈、最残忍的手段惩治。”
“要不然,你们不会知道生命的可贵。”
“就比如那个女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在这里养育自己的儿子,其中的艰难,你身为农民也知道。”
阿纳哈德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确实有些莫名的伤悲,她的赤裸的身躯上有二十四道青红的伤痕。
其实年轻猎魔人这是第一次见她,只知道她是“内普的母亲”,经常和男人们一起去伐木。
乡村的劳动强度大,一个死了丈夫的女性是难以单独承担繁重的农业劳动和其他伐木劳动。
尤其是白果园这样伐木为生的村庄,村民们的经济来源就是男人的重体力劳动。
她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替渔民们编织缝补渔网为生。
但失去丈夫的寡妇不仅要面对经济困境和生存压力,以及无尽的骚扰。
因为死了丈夫的女人不会被视为人。
大家对寡妇存在一定的偏见和歧视,认为她们是不幸的象征。
但即使是这样,这个被扒光衣服的女人,依旧一个人将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
可是经历千辛万苦后,儿子马上就能参与劳动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却这样轻易的死了。
仅仅是多问了几句话,或者士兵们本来就打算用她解解乏。
生命就是这样既坚韧又脆弱。
阿纳哈德微微俯下了身子,靠近巴克。
“所以,我绝不会有半点对你们的同情。”
“我就是这样想的,巴克。”
说话间,阿纳哈德的脚压着巴克的手腕,手中冒火星,在炉火中烧的通红的烙铁缓缓下压。
“或者你也可以当回硬汉,面对酷刑咬牙坚持、临危不惧、宁死不屈。不如说,我更希望你那样。”
“就像我跟卡尔米说的那样,硬汉在崩溃之后吐露的情报,往往更加可信。”
阿纳哈德身体前倾,抵近巴克的身边,直视他的双眼。
“说吧,把男爵早上对你们的命令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