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万业落幕
“这样啊。”
眼中倒映着石刃，万皎朎轻轻点在它的一端，随即调用不多的法力转化为大禁法令。
作为神通构成的实体，骨刃自然无法对抗禁法令，它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快速消散。
没有了阻碍，乳白色气流很快就缠上了竹柯的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势在几个呼吸间便完全恢复，三一门的盖世玄功，名不虚传。
“行了行了，这么看我干什么？”
“那个，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我所记没错的话，金刚门以前似乎是坐落于绿洲上吧？”
站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上，最终还是由张之维开口，毕竟只有他曾经来过金刚门，其他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说不出差距在哪。
面对众人的疑问，万皎朎只是对沙漠挥手，随后这场才结束没多久的因果之战便在三人眼中重演。
百万尸潮，万业尸仙，灰暗是这场战争的主旋律，任何人出现在他们的对面也只会感到绝望，而在天空的另一端，万皎朎孤身一人面对这支大军。
皎洁的月光下，唯有一道洁白身影，旋涡状的云层在头顶转动，长约百米的大红伞滴溜溜的将他覆盖在内，金红色法符一字排开，散发出惊人的威势。
哪怕数量相差悬殊，气势上万皎朎也是完全不弱。
当看到身化百米的神通出现时，张之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这种手段莫说见，哪怕是听都没有听过。
而当漫天血身以及巨人出现后，他反倒有些无所谓了：都是理解不了的手段，也没有必要算谁更强。
场景在惊叹中结尾，竹柯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小星星，庄兰玉和张之维对视一眼，罕见的拥有了共同想法，那就是自家手段属实拿不出手。
对比万皎朎此战的表现，他们所学就像幼儿，稚嫩至极。
良久，竹柯指了指百米外不断靠近的黑色小点。
“师父，那有一个由死转生者。”
“由死转生者？以后不用这么叫了，它们的真名为涅槃尸，拥有天赋神通的为法尸，没有的为常尸。”
金色飞剑升起，将远处的涅槃尸钉死在地，万皎朎长叹一口气，身体歪斜了几下，险些倒地。
“师父！”
“万皎朎！”
“没事，心神消耗有点大，睡几天就好了，我们先回三一门。”
说罢，金色门扉打开。
经历了数次中转，四人回到三一，甫一开门，便被众弟子围上，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万皎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在左若童很快赶到，他疏散了三一弟子后，带着几人进入常用的修行室。
到了这个时候，万皎朎几乎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万象三觉敕命心无意识的跳动，偶尔带出某些人的影子，场面极其诡异。
强撑着脑中的困意，他调用中神通级别的假世真界预取身，瞬间创造出许多法符，连带着神通千录中的几张法符一并拿出。
其中除了并非此次制作的三张投影符外，其余全是遥敲今门符。
“皎朎，这是？”
“师兄，三真的大敌，那位，涅槃者，之王，被我，暂时赶走了，但祂留下的，涅槃尸，还有不少，你将这些，法符交给，弟子，让他们除去涅槃尸，我......”
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万皎朎眼睛一闭倒了过去，他心口的光团陡然炽烈起来，将身体完全覆盖住。
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仍然能看到他，能接触到他，但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如果想对他做什么，绝对会死的相当惨烈。
“......”
沉默中一张留影符自行激发，而上面记载的东西却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在那占据半个房间的光幕上，六种神通登记在上，甚至还有其表现以动态形式不断放映。
散王剑阵，遥敲今门，猎仙，搜神令，千机线引，秒目天眼。
望着那毁天灭地的种种表现，纵然是左若童的涵养也不由得怔在当场，张之维那一对小眼睛更是飞快的在光幕上游走，尝试记下法决。
大概只有竹柯和庄兰玉比较淡漠，他们一个看不懂，另一个则是全都学过。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几人，在那光幕中心，“万皎朎”缓缓走了出来。
“首先，我不清楚对面的人是谁，但是并不重要，既然能得到这张法符并将之激发，就说明我的状态不是很好，而你也是实实在在的求法者。”
“既然是求法者，那么对于这些神通的强大想必不用我多说，得到即是有缘，这些神通的修行之法全在这里，你大可以全都学去。”
“作为一个求法者，想来你也不会甘心接受被奴役的命运，因此，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但还是还请不要放任涅槃尸危害世间。”
“最后，唉，算了，这段话不重要”
“只要是愿意对抗涅槃尸，皆可学法，就这样。”
说完最后一句话，万皎朎的身影消失，房间里的几人一会看着躺下的他，一会看着光幕，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先看。”
几个呼吸后，左若童率先反应过来，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房间，没过多久就带回来众多三一弟子。
而竹柯则是拿着那些法符默默溜出房间，对于那些修行方式完全看不懂的庄兰玉也跟了出来，只有张之维还待在那里。
他早已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对于涅槃尸，绝不会手软，自然有学法的资格。
“竹柯。”
一路跟着小小的身影离开，直到竹柯走到自己平日里住的房间。
“竹柯，你怎么了？”
回应庄兰玉的是断断续续的细微声音。
“没什么。”
‘哭了吗？也是，他还这么小。’
大步上前，庄兰玉将竹柯的脑袋抱进怀里，很快胸前就湿了一大片。
“师娘，师父要是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身体不断抽动，眼泪鼻涕一块顺着脸蛋流下，万皎朎那宛如已知必死的留影让这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他手中的法符不断变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尊敬的师父尚且活着。
“不会的，不会的。”
慢慢抚摸着小脑袋，庄兰玉的眼里竟也满是忧愁。
没有办法，留影的景象实在是过于震撼，那种抛去一切的决绝以及死前留下传承的情感强烈到是个人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或许当初制作法符时你就已经知道今天了吗？原来你面对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吗，万皎朎，我对你还真是不了解啊。’
第二天清晨，在太阳尚未升起时，张之维便找来，简单的说明后，三人一起去了三一的演武场，当他们到时，发现三一的所有弟子全在这里。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说了。”
“最后问一遍，还有没有人想退出，你们万师叔的话都已经看到了，连他都觉得没有把握的敌人，你们好好想想有没有勇气去对抗！”
众弟子：“有！”
“等等。”
人群中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竹柯快跑几步走到左若童身边，手中是三张留影符之一。
“看完这个再做决定吧。”
法符激活，因果之战的场景由金刚门被搬到了三一门，而在这一场堪称毁天灭地的战争中，有人默默地后退，选择了放弃。
有人放弃，自然就有人前进，直视过这场毁天灭地的因果之战的人，与先前相比已然更加坚韧。
“如果还愿意对抗涅槃尸，就来拿吧，这是师父为你们留的保命法符。”
“师侄，给我一张。”
须发皆白的似冲率先上前，他从竹柯手中接过了一张〔遥敲今门符〕，随后回到了队伍里。
紧随他后，其余没有退缩的弟子一个接一个拿过法符，那些退缩者则是满脸尴尬，却又不好意思退走。
都说小孩子的爱恨相当简单，竹柯便是如此，他看向手中有无法符的三一弟子已经是两种表情，相当直接，就在这时，张之维举起了手。
“左门长，我有一个想法。”
“之维？你说。”
“你看咱们这几位道兄闲着也是闲着，师父他老人家留的神通里不是有一个秒目天眼嘛，让他们修习这个来帮助其他道兄找寻涅槃尸岂不美哉。”
此话说完，那几个低着头的弟子就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齐齐看向左若童。
沉吟片刻，左若童看了看被张之维抓住小声说些什么的竹柯，在那双大眼睛越来越亮后，他心中有了答案。
“好，你们可愿意修行秒目天眼，为众师兄弟寻找涅槃尸？”
“愿意！！”
一场可能存在的信任危机就这样化解了，事后张之维找到竹柯，在一次次的遥敲今门下回到了龙虎山，并轻车熟路找到张静清。
“师父！”
“之维，你莫不是被万道友赶回来了。”
“不，师父，有件事必须让你们知道。”
……
“竟然有这样的事？！”
看完因果之战的内容后，张静清完全坐不住了，他不断在房间内走动，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之维，你去告诉晋中，让门内弟子下山除尸，我去联系其他各派掌门，这件事需要所有人的力量。”
“不行，师父，这次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绝对不能让其他门派知道，通知您已经是极限了。”
张静清怒目圆睁，须发上扬，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几分。
“为什么？难道这些涅槃尸不伤人吗？”
对此，张之维表现得相当冷静，宛如此事与己无关。
“师父说过，涉及涅槃尸之事，绝不能让太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知晓，地位普通的人也是如此，至于伤人，涅槃尸以生机为食。”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张之维只是静静看着张静清，意思相当明显：你要是真的想说我也不拦着你。
“呼，万道友剩的涅槃尸太多了啊！那黑压压的一片，会有多少普通人因此而死？”
“很多。”
“之维，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告知高位者？”
张之维摇了摇头，他顺势看向竹柯，比起自己，这个跟随万皎朎多年的师兄明显更有发言权。
“师父说，万业尸仙的力量会随着观测者的增加而变强，因此要减少观测者的数量，而不同人因地位不同也会产生不同的观测效果。”
“一般情况下，强大者，高位者都会产生更强的观测效果，有的甚至一个人就可以顶上万人。”
清澈的目光下，张静清无力的坐倒在椅子上，他的双眼早已染上绯红。
“可是，那个万业尸仙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
“并没有，师父只是打退了祂。”
“那百姓怎么办，仅凭三一和龙虎山，又能救多少？”
“这是必要的牺牲，为了更多人能够不至于在未来死去。”
“没有人有必要为其他人去死。”
“我问过师父类似的问题，而他的回答是：‘人人生而平等，所有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但求法者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不是神明，救不了所有人，只需要遵循本心，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好。至于那些因为我们的无力而死去的人，记住他们，让他们成为前进的动力，至于怨恨与悲愤，那不是一个已经放下所有去战斗者该考虑的事。’”
小小的身影与月光下的伟岸隐隐结合，二者的眸子里有着相同的光泽，二张却说不上来。
“必要时，亲朋绝亲朋，好友灭好友！”
“原来是这个啊。”
直到听到这句话，二张才反应过来：竹柯已经完全接过了万皎朎的信念，那种光泽，是世代流传，宛如信仰般的决意，为除尽涅槃尸而抛下一切的决意。
“……”
良久，张静清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仅有自己一人枯坐在椅子上。
望着张之维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随后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二天，同处一片地区的门派惊讶的发现，龙虎山除了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人以及修为尚浅的弟子外，几乎是倾巢而出。
同时三一门也一样，只有部分人留守，连大盈仙人左若童都离开了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