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要了,都给你吧
他的眼神太伤人,我垂下眼眸,慢慢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
我不想和不理智的男人多说话,他的话比今天外面的风还冷,穿过皮肤渗进骨子里的冷。
我的态度并没有平息沈知年的怒火,他一脚狠狠踹在我肩膀上。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只感觉到肩膀狠狠一痛,随后身体不受控制跌倒在地,玻璃碎片狠狠刺入我的手掌和膝盖。
一瞬间袭来的疼痛让我瘫倒在地无法起身。
沈知年对我的疼痛视而不见:「我再问你一次,你去哪儿了?」
我强忍着膝盖和手掌的刺痛起身,努力站稳:「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在外面胡闹就可以,我出个门都不行?你敢保证你就一定干净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吗?沈知年,你别把我当傻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打断我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还没反应过来,沈知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把我往门外拖:「你真他妈行啊杨佳!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我早已没了力气,只像个木偶般任由他拖拽。
防盗门重重关上,我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膝盖疼得我甚至没办法蜷缩身体取暖。
我的鼻子又开始流血,我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胡乱地擦拭,头疼得眼睛都开始模糊。
好冷啊,冬天怎么这么冷啊,不只是身体,胸口像被活生生凿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面灌。
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沈知年。
迷迷糊糊间,我看到十八岁的沈知年朝我走来。
5
那年,沈知年参加了高考。
录取通知书送到孤儿院那天,孩子们摸着那张烫金的证书叽叽喳喳。
八月的风热气腾腾,空气好像都因为高温变得黏腻。
沈知年在那阵热风中,越过众人走到我面前:「佳佳,现在,我可以喜欢你吗?」
少年清亮的嗓音伴随着因为紧张发颤的尾调,猝不及防钻进我的耳朵。
这一次,我没有等待电子音响起,选择了留下。
这本书里没有任何值得我留下的东西。
除了,沈知年。
第二天我是在房间的床上醒来的,屋子里没有沈知年的身影。
我动了动才发现,膝盖擦了药,手掌被纱布细密地包了起来。
我是最怕痛的,孤儿院定期会有医疗队来义务体检,每次抽血我就偷偷藏起来,每到这种时候,沈知年总会精准找到我,哄我做检查。
他明明都知道的,却还是冲我动了手,两次。
我自嘲地笑了笑,家里安静得出奇。
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拉开被子光着脚跑到客厅,小狗没了。
我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颤抖着拨通了沈知年的电话:「狗呢?」
沈知年冰冷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已经处理了,你少把心思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好好在家待着,以后没事你也别出门了,你现在越来越野了......」
我缓缓垂下手,他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我不想听了。
我本以为,生活已经不会更糟了。
可是如果一切都是我以为,那就不是生活了。
6
我坐在阳台的摇篮上,望着空荡荡的狗窝发呆。
门铃的响声抓回我的思绪,我机械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白皙的肤色下露出健康的绯色,元气十足,那种被爱滋养出的自信,险些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让开路,让她进了屋:「喝什么?这么冷的天,喝点热水吧。」
可能是我态度太过冷静,她有些措手不及:「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我倒水的手顿了顿:「怎么会不知道呢?坐吧,别站着。」
她坐在沙发上,看向我的眼神带了些挑衅:「我跟了沈哥很久了,你放过他吧。」
我顿了顿,像是给自己下判决般开口:「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她好像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眼中的得意更甚:「两年多了,我大学刚毕业就跟他在一起了。」
我把热水递给她:「两年多啊......我想想,我跟他在一起两年多的时候,他大三。」
「那时候他还不是蒋总,他只是个连上大学都要靠助学贷款的穷学生。」
「我又在干什么呢?我在打工,他要上大学,我就打工供他。」
「我不想他分心,舍不得他又上学又兼职,就都自己承担下来了。」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他以后要挣多多的钱,要让我过好日子。」
「后来啊,他做到了,他成了蒋总,有了那么大的公司。」
「你看,这么大的房子,他买的,写的我的名字。」
我恨死了自己这样自虐般地回忆过去。
可是怎么办啊,过去的二十年,杨佳,只有沈知年。
我仅有的二十年,被这一个人占满了。
她可能没想到我会说这些,表情变得有些难堪,却还是开口:「可他现在不爱你了啊。」
我笑了笑,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你真像年轻时候的我,无知无畏,爱一个人恨不得掏心掏肺。」
她脸上又恢复了那股得意的劲:「那是,我是在他身边待得最久的。」
「别人都喜欢他有钱,我不一样,我就是喜欢他。」
「我什么都不要他的,我就要他这个人。」
说话间,她看到了阳台上的空狗窝:「那只狗是你的啊?我说呢,他莫名其妙给我送了一只狗过来。」
她目光看向我,带着疑惑:「那只狗你不要了吗?」
见我呆愣愣地没说话,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站起身开口道:「我就先回去了,沈哥小孩子脾气,一会儿看不到我就要闹。」
「爱情和亲情区别还是很大的,我当然理解他,毕竟你们这么多年了。」
「可是拖着有什么意思呢?对吧杨小姐?」
我的心口疼得说不出半句话,喉头腥气涌起,我的手指控制不住开始颤抖。
我强忍着痛楚,指着门口咬牙道:「出去。」
她挑了挑眉,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间我跪倒在地,我用手紧紧捂住唇,可血渍还是很快浸透了手上缠绕的纱布。
狗,我不要了,给你了。
沈知年,我也不要了,也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