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画出舞蹈人类学的“同心圆”
《舞蹈人类学导论》不是一部孤立的著作,是我在探寻舞蹈人类学过程中的一个环节。
2012年,我写完舞蹈民族志《走向剧场的乡土身影》后,开始思量日后的学术规划,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去域外了解舞蹈人类学。2015年,我获得了国家留学基金委公派访学机会,此后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在夏威夷大学马诺分校和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系统地研修人类学和表演理论。除去在两校访学之外,还顺便通览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旧金山公立图书馆的全部舞蹈藏书。这些经历让我对舞蹈人类学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时意识到翻译的重要性。
对产生某种学问的语境有所了解之后,就会明白,理论其实就是某个范围内和标准下的认识经验。美国学界纵然有热衷于理论翻新的弊病,但其优点就是不吝辩论,学者们对问题的探讨有着追求真理的热情。当笔者的文献阅读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他们的学术谱系也就自然地浮现了出来。基于此,又结合国内的学术现状,我先是编选翻译了《世界舞蹈史研究文选》,又撰写了《舞蹈人类学导论》,再翻译了《舞蹈人类学十讲》。
这几本书稿付梓之后,我忽然意识到,《走向剧场的乡土身影》就像是自己的学术原点,是人类学方法启发下对本土文化的一次凝视。继而出于理论上的自觉,我作为西方学术系统的局外人,开始梳理人类学的学术脉络,《舞蹈人类学导论》算是笔者访学观察的结果。与之相呼应的,德里德·威廉姆斯(Drid Wiliams)著的《舞蹈人类学十讲》是来自西方学术系统内部的自我批判,通过所批判的学者、作家及其著作、理论,提供了局外人难以了解到的学术思想的内在逻辑。当然,威廉姆斯作为舞蹈人类学开创时期的重要学者有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学术使命,她为舞蹈在学术界的身份而奋争,为社科界对舞蹈的错误观念进行拨乱反正。《导论》和《十讲》这两本书就像是从我的学术原点向外画出的两个同心圆,一本是局外人总结出的舞蹈人类学学术史和谱系,另一本是局内人通过学术批判所带出的思想脉络,两本书不仅在内容上互补,也从不同的视角打开了思想维度。在此基础上,《世界舞蹈史研究文选》一书形成了最外围的同心圆,与纯粹的理论思辨不同,诸篇学术文章呈现了舞蹈的学术实践,涉及不同的研究方法、路径和思考方式,为对比和辨析舞蹈人类学提供了一个参照。
出国访学何尝不是一次学术田野调查,需要辨经纬、识高下。在汗漫的文献材料里,从学者之间的争论和观念中找到自身的文化立场和学术取向,并非易事。因为在西方的学术体系中,有些理论和观念于中国学者的意义可能会因时空的转移而削弱。人类学于我的价值在于提供了一套能够反身观照和自我剖析的理论工具和方法。作为中国学者,背后有着文明深厚的文化传统,很多知识以区别于当下的形态存在已久,但缺乏理论自觉。而国内学科的林立和众多说法大多也是一厢情愿,并未在借鉴来的知识经验体系内进行自我定位,因此,学术谱系的梳理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舞蹈人类学导论》的学术出发点。但这仅仅是我个人能力所及而画出的学术图谱,局限在所难免。
围绕舞蹈人类学的著述到此要告一段落了,此番学术经历耗时不短,也让我在这个过程中明白中国传统文化才是自己的真爱,过去细读过的《老子》《庄子》《论语》《洛阳伽蓝记》《古文观止》以及唐诗宋词和各种文言小说,是我精神上的后花园和珍宝馆。
最好的告别就是将过去的所学所识庄重地记录整理出来。
是为序。
刘晓真
辛丑年末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