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来信
桓温一旦击败袁真，拿下寿阳，可以说，整个大晋所有州府军事力量都将落入桓温手中。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但是，又无力改变的。
问题在于，袁真据守寿阳，能撑住吗？
眼下袁真被逼反，不论谁赢，对于大晋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对此，顾宣早有预见。
故而，对于这次所谓家宴主题，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顾宣放下毛笔，双手轻轻拿起信件，将墨汁吹干，这才小心收好。
一日前，他意外收到了来自吴郡的来信。
一共两封，除了慕容卿的信件，还有顾渊的来信。
顾母信中，通篇下来都是慕容卿对他的思念，让其安心效力朝廷，不必担忧她，家族对她很是关照，不仅派遣仆从贴身照顾，顾渊更是亲自上门，除此之外，就是让他不忘闲暇之余找位知书达礼的好姑娘，解决终生大事。
为顾家开枝散叶云云。
对于顾宣能够安全从北伐返回，表达了深深的担忧，对于顾宣能够升任军主，欣喜之余，让他尽可能调查一下父亲顾正的死因。
顾正在江北上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以前没有条件，只能作罢，如今我儿有出息了，无论如何都要给父亲一个交代。
顾宣对此满口答应，承诺一旦闲暇，会第一时间返回吴郡看望母亲，至于婚姻大事强求不得，让其不要过于担忧，自身会上心。
顾宣检查无误后，将其小心放入信封，旋即拿起顾渊来信。
“顾宣侄孙亲启，见信如晤……”
一盏茶后。
顾宣神色不定。
信中顾渊对他升任军主，并且结交陈郡谢氏谢玄，大加赞赏，对于家族未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助力，表示遗憾。
通篇下来，顾渊对其极尽赞美，甚至有些讨好，让他务必交好陈郡谢氏，若有需要，家族会对他大开方便之门，极尽帮助。
末尾顾渊提到，因为桓大司马北伐失败，江南士族损失惨重，家主顾淳因为此事病倒，虽然最近略有好转，但是天命不长……
随后更是言及，顾灵对他很是想念，同顾氏交好的陆氏、朱氏、张氏等家族托他向顾宣问询有无成家之意，若有意，可以安排族中女眷相互见面了解一二。
顾宣哭笑不得，顾母担忧实在是多余，顾渊恨不得把族中适龄女子让他挑选。
他不知道顾渊为何会一改此前态度，对他有求必应，甚至包婚配。
他拿起给慕容写好的回信，犹豫片刻，旋即又放下，母亲对他的终生大事，实在是过于担忧。
“或许……北伐失败，让江南士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顾宣呢喃自语。
顾宣沉吟片刻，铺开纸张，开始奋笔疾书。
一盏茶过后，他将写给顾渊、慕容卿的两封回信封好。
“魏雒，等下将这两封信送回吴郡。”顾宣扬声吩咐道。
“哎哟，顾大哥，刚才谢府又来催了，不会又什么紧急的大事吧……”魏雒接过信件，抱怨道。
顾宣先是不在意笑了笑，旋即心中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到，如今已经是大晋太和五年，按照历史轨迹，大晋这边桓温将是接下来的主角，灭袁真、收服寿阳，节制大晋所有兵马。
下一步，便是威逼建康，加九锡。
然而，西边的那位雄主，很快就要横扫六合八荒了。
若无意外，燕国灭亡在即。
“难不成……”顾宣眉头紧蹙。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其实按照他的设想，接下来只需要跟在桓大司马身后，顺利灭掉袁真，混点军功。
“好了，我的魏副军主！”顾宣拍了拍魏雒的肩膀。
乌衣巷，谢府。
谢家府邸的新年，处处洋溢着喜庆与祥和。精巧的园林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红绸与彩灯交织，映照着园中初绽的寒梅，别有一番韵味。曲径通幽处，一座亭台掩映在葱郁的绿树之间。
顾宣身着黛青色云纹长衫，发髻束在脑后，在管家的带领下，再次来到上次熟悉的地方。
这次倒是轻车熟路，对于偌大的谢府，堪称园林式宅院，不再迷糊。
园林深处的一方空地上，面前摆着一张精致的香案，案上供奉着红烛、清香和祭品。
香雾袅袅升腾，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顾宣心头疑惑，不过也并未多想。
或许是这个时代新年特有的习俗，需要祭拜天地。
前来的管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仆从装饰园林。
顾宣伫立在一旁，静静等候。
不多时，谢玄身着月白色绣竹纹锦袍，风风火火从厢房跑出，快步走到顾宣身前，拍了拍顾宣的肩膀。
“顾兄久等了！”谢玄气质温润如玉，笑吟吟地看着他；
顾宣不在意摆摆手道:“无妨！”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顾兄且先多待一会。”谢玄挤眉弄眼道。
顾宣不明所以。
此时谢安、谢道韫等谢家众人纷纷出现。
谢安笑吟吟地看着顾宣，沉声说道:“贤侄愣着干什么，且上前来。”
“顾兄快过来啊。”
“今天不仅是新年，更是是咱俩结拜的日子，顾兄莫不是看不起我谢玄，不想与我结拜？？”
“哦……”
顾宣神色一愣，这才想起，此前谢玄的确说过，要摆上香安，结拜云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放在心上。
“哈哈，怎么会？”
顾宣大笑着走过去。
两位青年才俊神色庄重。
顾宣身着黛青色云纹长衫，身姿挺拔如松。
谢玄一袭月白色锦袍，目光坚定而炙热，声音清朗而坚定：“顾兄，今逢新年，天地为证，香案为凭。我谢玄愿与顾宣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随。”
顾宣目光炯炯，回应道：“贤弟所言，正合我心。能与贤弟结为兄弟，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谢玄紧接着道：“此心不渝，若违此誓，天谴地责。”
随后，两人双双跪地，面对香案。
正值暮春时节，幽静的园林中，繁花似锦，落英缤纷。曲径通幽处，一座亭台掩映在葱郁的绿树之间。
此时，园林中微风拂过，梅枝轻摇，花瓣簌簌飘落，仿佛为这庄重的时刻增添了几分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