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庾希
“休要提起王凝之！”
顾宣正欲继续，此时谢道韫不知何故，突然起身大怒开口。
顾宣被谢道韫的突然大怒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谢道韫眉头紧蹙，眼眶泛红，似有无限委屈。
稍许，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缓缓坐下，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那王凝之，徒有虚名，实非我心中之良配。”
顾宣心中暗自吃惊，却也不知如何接话。
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这位谢氏才女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陈郡谢氏，江左高门，号称“诗酒风流”，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
但是，这个时代，世家大族之间联姻，颇为普遍，并非个人意志能够转移。
谢道韫轻抿嘴唇，继续说道：“道韫心中之理想伴侣，当有高远之志，非凡之才，而非那厮……碌碌无为之辈。”
说罢，她目光直勾勾地看向顾宣，遂又向窗外，眼神中闪烁着莫名光泽。
顾宣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忙岔开话题：“道韫小姐才华出众，琅琊王氏更是高品士族，听闻王凝……”
顾宣立刻止住，见到对方没有发作，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道韫微微摇头，叹气道：“这世间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此时，屋内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就在顾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打破这尴尬局面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阿姐……”
“阿姐，你真是让幼度好找。”
“刚才四叔来信了，催促赶紧回去。”
“对了，庾希来了，此刻大军距离彭城不足十里，旦夕可至。”
“哈哈......彭城无忧矣！”
来人正是谢玄。
他一口气将消息说完，径直端起茶壶喝了起来。
庾希？
莫非是颍川庾氏？
顾宣蹙眉，顿时思起这位生平事迹，奈何绞尽脑汁，对于这位并没有想起有价值的事情。
不过，顾宣倒是想到，庾氏家族昌盛的关键，乃是永嘉南渡后，庾亮因妹妹庾文君嫁给了晋明帝，以皇族外戚身份而崛起，随后更是和王导分庭抗礼。
王敦之祸后，一度成为东晋顶级门阀。
直到桓温北伐失败，行废立之事，庾氏也因此极速衰落，子孙几乎被赶尽杀绝。
到了桓玄建立大楚时，又进行一次血腥屠戮。
庾希眼下乃是国舅爷，身份尊贵，竟然亲自彭城，其官至北中郎将，更是徐、兖[yǎn]二州刺史。
顾宣看向谢玄，缓缓说道：“既然庾希大军将至，彭城之危可解。只是不知这庾希大将军为何亲自前来……”
谢玄放下茶壶，抹了抹嘴角：“幼度也不知，不过此时多想无益，待他到了彭城，自见分晓。”
谢道韫沉思片刻：“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应对眼前之事。”
此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之声。
“报！庾将军大军已至城门外！”
谢玄与谢道韫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向外走去。
顾宣拎着马槊紧随其后。
来到城门外，只见庾希骑着高头大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队。
此时蔡奇带领彭城一众人员正在迎接。
蔡虽为太守，但是比不上庾氏如今胜券正隆。
眼前这位国舅爷，权势滔天，若论实力尊崇，仅次于桓大司马，其妹妹庾道怜乃是当今皇后，朝野内外，无人能够比拟。
即便是桓大司马，除非决定撕破脸皮，不然在其面前也要礼让三分。
亦或者说，颍川庾氏作为侨姓门阀一员，从骨子里看不起桓大司马。
庾希看到蔡奇，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蔡大人辛苦，秦军狼子野心，若非蔡大人上下奔波，彭城危矣。”
“如今庾某受命前来支援彭城，蔡大人可以好好歇歇了。”
庾希刚来毫不客气，直接抢班夺权，接手彭城防务，好在后者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眸中还露出一丝喜色。
蔡奇本就是文官，若非骨子里出于责任，不希望彭城有失，这才呕心沥血。
“诺！”蔡奇躬身称是。
庾希或许是感到做法有些不近人情，旋即从马匹上下来，上前假意寒暄道：“蔡大人切勿往心里去，桓大司马败的太突然了，秦军来势汹汹，庾某也是担忧彭城有失。”
“彭城乃是我大晋门户，不容有失！”
“庾某也是过于担心了，若是不当之处，一定要指出来。”
济阳蔡氏影响力不容小觑，乃是当年最早追随元帝渡江世家大族。
别看如今庾氏如日中天，但是靠的是外戚身份，撇开这道光环，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庾希笑容可掬，特别是在如今形势危如累卵，桓温势强，大有逼宫之势，整个大晋上下，无人可制。
龙亢桓氏已经隐隐要压过整个大晋世家。
能够团结一切力量，尽可能阻挡龙亢桓氏，这也是所有人的共识。
毕竟，王敦、苏峻之乱在前，维持现状，是所有世家大族的共识，谁有不想有人崛起破坏这个平衡。
司马家软软糯糯的多好，一旦换一个世家上位，必然要打破现有格局，强势收回世家大族手中权利。
如今桓温几乎以一己之力，压制大晋所用世家，当真再进一步，所有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蔡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当下并未多说什么。
彭城位置固然重要，但是那也没有家族重要。即便是江山更迭，也需要他们这些世家共治天下，这是谁有摆脱不了的束缚。
“庾将军多虑，说起来，此次能够打退秦军攻势，谢玄将军出力甚大。”
蔡奇侧身，一指谢玄、顾宣等人。
谢玄和谢道韫不过是晚辈，在庾希面前自然没什么摆谱的资格，也就谢安能让其侧目。
陈郡谢氏也是世家望族，谢安还未出仕便名扬天下，谢道韫年少便有咏絮之名，谢玄更是和吴郡张玄并称为‘南北二玄’，同样是谢氏这一代翘楚。
谢玄拱手道：“庾将军辛苦了。”
“道韫见过大将军！”
“哈哈，两位不必多礼，来时还曾交代庾某，见到道韫务必要让其尽快返回，毕竟你和王......”
庾希脸色一怔，说到此处，话语戛然而止。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