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卑微（求收藏！求推荐！！！）
即便如此‘家族不幸’‘引狼入室’等嘀咕声响起。
毕竟，顾宣其母，乃是北方南下的流民，逃亡过程中，为了活下来什么都有可能做出，难免身上带有陋习。
“苏峻之乱”在前，险些倾覆大晋，不可不防，这也是江南豪族，乃至大晋对待流民一至的看法。
此时一名身着灰衣下人，急步而至，躬身道:“禀家主，周兴管事差小人来报，已抓到顾宣。”
顾淳自胡床上站起，沉声开口:“商君书曾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顾淳不会包庇顾氏子弟，同样也不会冤枉自家子弟。”
众人神情一震。
顾母神情一滞，眼中泛起泪花，抽泣不止。
顾敖脸上一沉，厉声道:“是死是活？从实招来！”
……
明戒堂位于顾家北侧，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屋舍，粗壮的树木遮天蔽日，忽明忽暗的天空，给人及其阴森恐怖之感，当顾宣被绑住双手押到此地时，庭院内已经站了数十人。
顾宣眉头紧蹙，尽管头疼欲裂，他依旧努力思索着破局之策。
此时身旁的周兴阴恻恻开口道：
“你最好将所有事都认下，本人劝你少动心思，铁证如山，任你满身是嘴也狡辩不得，如此......你那老娘自然可以安度晚年，不然.....”
顾宣倪了对方一眼，不可置否。
此处是顾氏家族处理族中纠纷，专门设置，用于惩戒违规犯错部曲奴婢佃户的地方。
亦或者说，是吴郡顾氏私人公堂。
类似此等之地，但凡大族公倾都有。
大晋律法之中，对于豪门大族拥有的特权，有明文规定，部曲奴仆对主人犯罪，无论缘由，一律斩绞杀，可以说，部曲奴婢在法律上没有半点自由可言，主人对其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
不过，碍于情面或是为家族名声计，大都会走个程序，显得公平公正，不至于被政敌拿到把柄，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九品中正评议，因小失大。
故而，这才有了类似明戒堂此地。
穿过庭院，来到堂内，周兴快步上前开口道：“东翁，贼子顾宣躲在莲花池假山，现已被老奴找到。”
“小宣......小宣......”
“我的儿，你快告诉家主，你没有做假账，没有联合外人贪墨粮食！”
“呜呜.......家主明鉴，我儿虽然顽劣，但是心性淳朴，绝对不会做那吃里爬外之事......”
此时，一名头发黑白相间，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一名绯色宽袍，脸庞削瘦的老者磕头求饶，一边抽泣，一边咳喘。
顾淳端坐胡床上无力摆手，当即便有两人将妇人强行拉扯起来。
妇人神色憔悴，怔怔地看向顾宣，暗自落泪，她如何也想不明白，顾郎会做假账，行贪墨之事，数量更是高达五千担之巨。
顾宣深吸一口气，眼前妇人正是原身母亲，自其父生死不明，二人便相依为命。
这一路行来，原身的记忆已被他吸收的七七八八，对于身处的环境，以及眼前的处境，他站在旁观者角度，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妇人脸色蜡黄，卑微如尘土，丈夫生死不明，眼下儿子又惨遭陷害。
顾宣双手被绳索缚在身后，感同身受，在许多年以后，他思起今日情形，依旧历历在目，这也是他直观感受到卑微和屈辱的时刻，也正是此刻，激起了他的斗志。
原身也叫顾宣，本是东晋扬州吴郡顾氏子弟，作为江左豪族，顾陆朱张等豪族家世渊源，可以追溯到三国孙吴大帝时期，更早可以追溯至汉朝。
原身一系虽说是顾氏出身，不过只是旁系庶出，其父亲顾正本来有些才华，早年间中正评议后混了个县丞的小官，虽然官小，但在眼下的大晋也是有编制的，算是步入了仕途，如果没有意外，日子很快就会好起来。
天有不测风云！
虽然同一个姓氏，但是关系上差了七八代之远，其父好不容授了个县丞的官职，扬眉吐气了一番，顾正本想有一番作为的。
奈何授官的地方在江北，此地名义上属于大晋，但是作为和大燕以及大秦接壤地，时常有兵祸，加上经常有北方流民南下，更是混乱不堪。
数年前家族收到消息，其父被匪兵掳掠，生死不知，其下场多半不妙，顾母抑郁寡欢，不过其原本就是北方逃难来此，经历很多磨难，很快便振作起来，二人本就是因缘际会结识，这才有了顾宣。
虽然父亲不在，母子二人也没有挨饿受冻。
顾氏作为江左豪族，虽然近些年受到朝中侨姓士族打压，毕竟底蕴还在，即便没有了话语权，那也是本土一霸，自然少不了顾宣母子一口吃的，到了适龄年纪更是进入顾陆朱张本土豪族开办的私塾学习。
但，也仅此而已，家族该尽的义务都做到了。
原身本就心理脆弱，加上资质平庸，在私塾内更是受到豪族子弟的冷嘲热讽，本就抑郁寡欢，这个世代盛行谈玄论道，你若是好好学习，那不好意思，没人带你玩。
或许是头顶上没有父亲的这座大山，原身很快便顽劣起来，最近更是沾染上了赌钱的恶习。
原本浅薄的家底，也被败光。
这里是东晋，儒家那一套眼下不好使，九品中正制之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可不是说说而已。
穷学儒富谈玄，这才是政治正确。
只要出生在上品士族，无关才能品德，都可以做大官，这种情况下士族公卿饮酒嗑药，纸醉金迷乃是常态。
“还好是东晋......若是身在北方胡掳统治下，岂不是要沦为两脚羊，荒野求生。”顾宣心中思量，不过，还是要渡过眼下这一关。
...........
“大胆顾宣，家主在上，还不跪下！”周兴低着头，面对顾敖杀人的目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遂朝着顾宣呵斥道。
顾敖心头烦躁不已，他虽然不知道顾宣为何没死成，但是眼下众目睽睽，他也不好发作。
于是当即挺身而出，杀声震天道:“这可是五千担粮食，耽误族内佃户生计是小，延误大司马北伐是大，我看不用审了，就按族规惩处。”
当下出言附和者不在少数。
顾母神情凄厉，咳喘不止，险些昏厥过去，尖叫着就要上前护住顾宣。
“大公子真是武断，顾宣乃是我顾氏子弟，如此行事，如何能服众？”此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至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