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过存在于幻想中罢了
头疼得厉害。
想要睁开双眼,眼皮不出意外的沉重。脑子里似乎残留着一些画面,若隐若现地记不清。大概是做了梦。每次睡前脑子里面想太多东西时大概就会这样。脑子里像蒙了一层雾。不仅忘记了梦的内容,而且好像一些记忆也忘掉了。比如我为什么睡觉还要想事情,以及,我想了些什么之类的。
也许半夜emo和喝断片效果一样。我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点昏暗,宿舍的采光不是很好,而且脑子里晕晕的,看东西也像是身边有大雾弥漫。我不禁低声地呻吟了两声,扭了扭身子,手一边拍打床单一边摸索手机。
奇怪。我摸了半天没有结果后有些奇怪。平时我都是把手机放在床头的,这样方便叫醒带着耳塞的我。
完蛋,搞不好我睡过了。
今天有早八!
我立马起身,大脑都清醒了几分,大喊道:“我靠,现在几点了?”
不过,当我听到其他六个床位都传来咂舌和翻身的声音我瞬间就放心了,也不管几点了,探着身子往床下的桌子上看自己的手机在哪里。
手机还没看着,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双眼失神布满血丝的人脸。吓得我又是一句“我靠”。
但是仔细一看,这不是北淇嘛。
大脑还有点懵。
“不是……你怎么在这儿捏?”我一边眯眼看他,一边回忆。
他看上去不太好,双眼布满血丝大概是一夜没睡,不仅如此,他脚边全是啤酒瓶。他手里还拿着一罐,放在唇边,但应该没有在喝,因为他瞳孔微张着,望着对面的桌子,思绪大概已经穿过了这层薄薄的墙壁,到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我本想问的详细一点,可是我看着他的模样,嘴张了张还是闭上了,我自认不是一个太敏感的人,可是现在无论是谁站在这里大概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木然地坐在一片灰白之中,一边触摸自己不再跳动的空腔,一边望着没有尽头的远方。
远方是灰白色的。
听到我的问题,他垂下手臂,把酒罐放在一动不动的双腿之上,用他那双连焦点都没有的眼睛望着我:“我是你室友,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我室友?嘶……是吗……好像没毛病,但是你不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嘛。
“你忘了?”对面床铺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他前几天一见钟情之后追上的女生又把他甩辣。”然后是翻身的声音。
嘶……信息量巨大啊,但是死去的记忆好像恢复了一点。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
“你还真有酒精过敏啊,我还以为你装的。”对面床铺隔壁又传来一声,“两口就倒了还能喝断片,你也是神人了。”
“这个彬彬就是逊啦,才两口就倒了。”与我同排的一个床铺传来一声装的很猥琐的声音。
“狗哥你最勇啦。”我无奈地吐槽,“哎卧槽狗哥你怎么在这啊?”
转头浅浅地瞟了一眼,一个身体精瘦、胡子拉扎的大学生腿挂在上床位的栏杆上,头朝下地悬着。最醒目的是鼻子上有一个小丑的红鼻子。
“啊?我不一直都这样吗?只不过今天多了一个皮肤而已。”狗哥倒挂着给了一个大拇指,“昨晚的瓜太棒了,让我红鼻子旋转。”
“这有什么,不就是速通嘛。”对面隔壁床位的人起身,宽大的睡衣衬托着本就瘦弱的身躯,但是却并不娘气,反而有一股别样的魅力。表情淡然,这让他的脸虽然不算特别出众,却有一种想要接近的气质。
说简单一点,这个人是个男魅魔。
“大师?”我看着这个男魅魔,叫出了他的外号。
“干嘛?”大师看了我一眼,“怎么感觉你精神恍惚啊?不会昨晚喝多了还冲了一发吧。”
“谁?谁冲了?让我看看。”我隔壁床铺的人终于是醒了,但是开口就让我想把他薄纱在他的床上。
“吴公子终于醒了哈。”对面床铺的人略带戏谑地说。
“陆芳你最好有事。”被叫吴公子的人没好气地说。
我看着这五个人,都是我无比熟悉的朋友,我们有的人从小学就相识,一直到现在还有联系。
不过说是联系不如说是在同一所大学甚至在同一个宿舍?在这所大学还有其他的旧相识,不过寝室只有这么大,只装得下这么几个人,其他的就不多赘述。
“怎么个事来着?”我挠了挠头,“靠真有点不记得了。”
“那还真有点酒精过敏,来,喝点水。”陆芳丢给我一瓶水。
我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口感入侵舌尖直上头顶,这让我想起了现在已经快入冬了。明明还没上几天学,连新朋友都没几个。不过,就是再多给我几年也交不到新朋友吧。
“怎么样,清醒点没?”陆芳问。
“好了点,但是我还是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我摇摇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陆芳翻身起来,挠了挠有些杂乱的头发,似乎有些头疼怎么叙述,“具体是从哪里忘了?”
我抬头想了想:“老北之前喜欢上一个女的,然后前天天跟咱说他追上了,然后今天他一回来……就不记得了。”
“忘得还挺多。”大师点评,“真虚啊。”
“不是跟虚有什么关系啊大师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吐槽。
“刚刚不是说了吗,老北被甩了。”陆芳接过话头。
“额,是,但是为什么啊?”我有些茫然,这不刚开始嘛。
“昨天他俩不是出去约会嘛,记得吗?”
“嘶……”我眯眼思索,“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然后呢?”
“她说我很像她前任。”一直沉默的北淇突然开口。
“哦,好像有点想起来了。”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昨天晚上我们本来一边打游戏一边等着北淇回来,不时调侃可能回不来了什么的。结果北淇提着一箱啤酒回来了。
“结束了。”他看上去已经醉了,但是还是在喝,进了门就坐在离门最近的我的椅子上开始喝。
我当时是要睡了?我自己的事还是有些模糊,但是我很清楚的想起来大家围住了北淇开始了询问。但是北淇大概是喝的实在有些多了,对话断断续续的,大多是自言自语。
“完咯,她说我像她前任,等我坏消息吧。”他脸颊有些红了,瞳孔像是一块无法吸光的黑石,望着不知何处的风景。
“可是你自己不也是这么看对方的吗?”我从床的上铺往下看。
北淇沉默不语,只是继续喝着。
“互为代餐。”陆芳说完吐了吐舌头。
这下整个寝室都沉默了,除北淇以外的人都看了陆芳一眼,他平时对外多是社恐形象,不过对着几个熟人却意外毒舌,几个人默默拿起啤酒也喝了起来。我也拿起来一罐,但是我没喝过,把这罐冰冷的瓶子捏在手里左右旋转把玩。我在犹豫要不要喝。
这么凉的东西,喝到肚子里应该会凉很久吧。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寝室空间小,所以空气弥漫着停止的窒息感。其他人喝都浅尝则止,但北淇喝起来仿佛一个输入了重复指令的机器,只是抬手、喝下、放下、再来一罐。
喝到他脸红的像火烧云,但他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眼睑之中是一颗混浊的黑石。
我当时突然想,如果我也有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她离我而去的时候,我会不会也像这样难过啊?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我从脑子里赶出去了。我把那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
像我这种人,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这倒不是我自嘲,说实话我甚至觉得挺好的,起码我绝对不会像这样难受了,如果与人相处会像这样萌生痛苦,那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真苦啊……”我吐了吐舌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么苦的东西啊?
不过也说不定不是喜欢呢,有的人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却很喜欢喝酒。
就像北淇,他真的是喜欢喝酒吗?可是我也不常看见他喝酒。或许是因为他此时的心情比酒还要苦。
可是他也不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了,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痛苦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么答案当然是恋爱同样有快乐的事,有的人偏爱这种感觉,就会忽视掉痛苦,努力去记住爱情美妙的地方,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歌颂爱情的人。
可是我认为这种事完全不对,凡事总有一个性价比吧,假如我真的被某个女孩爱上了,我或许会很快乐,可是为了这个快乐,我首先需要花时间来让她接受我的表白,然后我就需要去维护这段感情,所花费的不仅仅是时间和金钱那么简单,在这段过于紧密的关系中,相互之间磨合所产生的破损会在日久天长中不断积累,直到有一天,两颗被名为“爱情”的粘合剂所合在一起的心分开了,只会徒留下两颗鲜血淋漓的心。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如果真的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完全接纳彼此,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装在胸膛里,不愿掏出的心?
说的再难听一点,那些歌颂爱情美好的人,难道真的体验过爱情吗?就算他体验过,那他体验过爱情的痛苦吗?
我的意思就是,在爱情里面,人并不是对等的,当一方要得到幸福时,另外一方就要去成全他,与其说是一起幸福,不如说是相互取暖。我拿出热量去温暖你,那么相应的你也得拿出热量来温暖我。可是这样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问题,每一个人能给出的和想要的都不同,每一个人索取的能力也是不同的。也就是说这是不对等的,我索取能力更强,要的更多,那么我得到的就越多。两个人的热量一共就那么多,一方多了那么另一方一定就会少,那他就根本无法体会取暖的快乐,只会变得更加冰冷。
说到这里应该就可以明白了吧?那些人会歌颂爱情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是强势的一方,他们能从这段关系中拿到更多,并且只需要承受少量的痛苦甚至不需要承受任何的痛苦。然而他们却不自知,把这些自以为正确的东西强加在所有人身上。不,或许他们知道,但是却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己能获得更多的快乐。
我自然是所谓弱势的一方,不过我自认为还算清醒。这当然不是自夸。不过你要说我完全不期望爱情这话也不对。不过期望是期望,现实是现实嘛。
我的意思是,完美爱情这种东西啊,不过存在于幻想中罢了。
陆芳:“这家伙怎么喝两口倒了?”
大师:“他之前是不是说他有酒精过敏?”
狗哥:“不知道啊。”
吴公子:“不管他了我们喝。”
四人看了看北淇,他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知道是张开的还是闭上的。
“我们也睡得了。”大师说道。
“明天还有早八呢。”陆芳有些悲伤地说。
“我们其他人好像没有,”大师说,“说起来我们专业都不一样是怎么分到一个寝室的啊?”
“想这些干嘛呢,”狗哥干净利落地爬上床,“赶紧躺吧。”
大师啪的一声关掉灯。寝室便暗了下来。光透不进这个小小的寝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