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武学会密谋趁机起义 二统制来滦谒见载涛2
“二位说的很对!”张建功十分振奋:“机会难得,咱要建功于国。干!不然我白起名张建功了。”大家脸上笑着,向他伸出大拇指。他又说:“要干,就要一战成功。要成功就要有兵马,子箴说的对,要估算一下现有的革命力量,还要尽快招兵买马!我所忧虑的,是兵力不够,打没有胜算的败仗。”
王金铭点头称是:“言之有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缓了口气,接着说:“自古揭竿起义,没有必胜之说。我们力求取胜,也不怕失败掉脑袋。中山先生不是屡败屡战吗?我的意思是,不计胜败,起义势在必行!不下这样的决心,就不能推翻满鞑子!”
冯玉祥的大巴掌一拍桌子:“好!好气概!建功兄,你我是军人,就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张建功眨了眨小眼睛,随口说道:“好!大丈夫就该有这样的豪气!干!驱逐鞑虏,建功立业!”
坚定了决心,大家就仔细地商定了以后的行动计划:
一、伺部队进关,立即通知武学会员进入战斗准备,目前则应加紧作战训练。
二、东西两军会操演习之际变假打为真打,消灭宫廷禁卫军。
三、取胜之后,乘车西进直捣北京,推翻帝制实现共和。
四、本镇统制张绍曾倾向革命,须尽力争取。几个标统明显保皇,可争取则争取;中立者联合;顽固保皇派除掉。
正在商讨之中,施从云阴着脸进来,坐到椅子上就嘿了一声“真他妈的倒霉!”屋里人一听不由笑出声来:“还在生气哪,现在没绕来绕去的绕迷糊喽,就算了吧。”施从云没理他们,冲门外喊道:“带进来!”常玖刘顺把赵氏兄弟推进了屋里。“今儿个倒霉,就是因为这三个混蛋。”
张建功一看不由咦了一声:“你们三个,没开小差啊!他妈的,你们没开小差啊!”扭头问施从云:“要么,是你把他们抓回来的吧?”施从云白了张建功一眼,“问他们吧。”
听了事情经过,张建功感激地对施从云抱拳施礼:“多亏施兄为小弟遮掩,不然张某要落个治军不严的罪名了!施兄为小弟忍辱负重,感激不尽,多谢多谢!”转脸怒目赵氏兄弟:“来人,拉出去砍了!”赵氏兄弟不慌不怕没有求饶,知道张建功心黑手毒,求饶也没用。施从云说了声:“算了吧。要砍,我早砍了。”张建功顺势说道:“也罢。死罪绕过,拖下去各打二十军棍!”
一会儿,赵氏兄弟被拖上来,跪在张建功施从云面前磕头谢恩。张建功喝道:“还不退下!”
“等等!”王金铭叫住他三人,目光严厉:“你们是武学会员吗?”
“是。”
“你们白入武学会了,没一点长进!咱武学会有大目标,要干大事。报仇,就要打到北京去找鞑子皇帝报,不能随便找个旗人泄恨。旗人里也有官有民,不能残害无辜。”
“小的明白了。”
“回去好好学学武学会的主张,好好干,要戴罪立功。”王金铭挥手示意,赵氏兄弟退了出去。王金铭转身冲张建功一抱拳:“张兄,恭喜你了。”
张建功一愣:“王兄在嘲笑我吧,我喜从何来呀!”
王金铭笑了:“你手下的兵不怕死、恨旗人。不对,是恨朝廷,正是我们革命需要的人哪。我看,他赵氏兄弟是可靠的人,将来还可以重用的。”
张建功很是机灵,当即顺水推舟:“也是啊。听子箴兄的。何必等到将来,回去我就把我那个不得力的排长罢官,让给赵宗元。”
如此结局,施从云也很满意:“张兄痛快!赵宗元这小子闯祸有功,官升一级,哈哈哈!”
冯玉祥静观事态,一言未发,这时冲着张建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张兄,你的兵丢了几个,也不上报标统——不是要吃空饷吧?”
张建功惭然一笑:“这个——诸位心知肚明,不必明言了吧。冯兄可不能密报标统的呦。”
冯玉祥也一笑:“我可不是那种人啊。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这毛病可得改一改啊。”
王金铭忙打圆场:“玩笑了。一段插曲,过去了。书归正传吧。”向施从云讲述了商定的几点意见。施从云赞同,并补充说:“还要告诉会员多找同乡,发展同乡做会员方便的多。”
“好主意。”王金铭颇受启示:“咱就明着搞同乡会,暗里搞武学会,省得潘胖子老找咱的麻烦。我和他是同乡,拉上他做同乡会长,更方便了。”正说着,他的亲兵进来,和他一阵耳语。
王金铭立时脸色一沉,附耳亲兵几句,亲兵转身出去。施从云急性子,忙问:“有情况了吗?”王金铭看了他一眼:“镇部会员来了情报,张绍曾接到载涛急电,载涛现已到了滦州,命张绍曾立刻去滦州见他。张绍曾下午乘车去滦州了。”
载涛是秋操大帅,滦州是会操战场,张绍曾去滦州不足为怪。只是一切都已事先拟定:进军路线、交战日期、会战结果(东军败西军胜),还有什么军机要紧急面议?施从云猜度:“别不是有了变化,要中止秋操?”
“不可能!”冯玉祥断言说道:“永平秋操,外国人都知道了,咋能半途而废?”
“那,是不是我们武学会惊动了载涛?”张建功首先想到的是安全。
王金铭摇摇头:“这更不可能。张绍曾知道咱搞了个武学会,这有利于本军的战力提高,不会拿武学会做文章。况且他有维新立宪思想,接近于革命了。载涛不知道武学会的事,他召见张绍曾,估计和我们无关。”
“对。”冯玉祥说:“不管咋样,咱以不变应万变。张绍曾去滦州是喜是忧,他回来就知道了,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吴禄贞去滦州,比张绍曾晚了一天。这一因路途遥远,他的六镇驻扎在保定,来滦是千里迢迢;二因命他率军参加永平秋操,虽是给了个“东路军副统帅”,却毫无指挥权。自古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哪儿有一切尊从皇庭大内之命的道理!
他中等身材,淡眉细目,一身戎装,显得精明强干。上了火车,他郁闷不乐,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北洋二镇、六镇和新建二十镇同属会操东路军,他还兼东路军副统帅。他所统领的六镇驻在保定,参加会操全镇得由保定跑到奉天,再由奉天折回滦州,往返徒劳。最令人气愤是会操内定“东军必败,西军必胜”。东路军是汉人,西路军是满人,汉人就得败给满人。接到载涛的来电,他本想回电拒绝,会操诸事均有内定,一切按皇家意图办,有什么可面议的!但又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惹恼载涛,事情会更糟。他少年就蓄志革命,当革命党人唐才常发难汉口时他那时正在日本学习士官,闻之奋起,潜身回国,声援革命。后来唐败被杀,他只好再次循入日本。学成归来,投效东三省,得操军权,曾督办延吉边务,锐力革新,精干明敏。他早想借机举事,推翻帝制。这次来滦州,若有机会,也可一展抱负。想到这些,他才登车来滦。
吴禄贞坐火车千里奔波,腻味得要命。到了滦州偏凉汀火车站,下了车就伸胳膊踢腿,蹦了几蹦,嘴里说着“捆死我了,腻死我了”。两个亲兵看着他咧嘴直笑。活动了一会儿,一个亲兵叫来两辆洋车,“将军,上车吧。”
“上车?上车干啥去?”吴禄贞问了句。
那亲兵莫名其妙:“去见大帅呀!”
“不急。好不容易来一趟,逛逛街再说。”
时近中午,街面上人来车往,摩肩接踵,饭铺煎炒烹炸,香气扑鼻。小吃摊、茶点案为招徕顾客叫喊连声,卖药、耍猴、相面的也招摇过市。吴禄贞早就听说滦州有两宗特产:花生仁和狗肉。滦州一带因沙地较多,盛产花生,每年花生熟后,晾干剥仁,用八沿大锅炒熟,洒上佐料,成了又香又脆的五香花生仁。东至沈阳,西至京津都争相来滦州购买。滦州一带山多匪多,家家养狗护院报警。富户人家,养狗成群,在三九隆冬将狗宰杀,那毛皮油光发亮,铺在雪地里都不沾雪,做成狗皮褥子、狗皮帽子和狗皮大衣,进山狩猎,多冷的天也不怕。尤其是那狗肉,放进大锅,架起柴火,放足佐料,慢慢地炖,四邻都闻到狗肉香。熟后捞出,软而不烂,香而不腥,是就酒下饭的好菜。这次来滦州,不能不尝尝狗肉,他见街边上有个卖熟肉的小摊,走过去问:“有狗肉吗?”
“这正是狗肉,先生闻到香味了,来二斤尝尝?”摊主笑望。吴禄贞忍不住先捡了一小块块,丢进嘴里,嚼了几口,不由得赞不绝口:“好香!好吃!那就来二斤!”
他又问摊主:“这有卖花生仁的吗?”摊主一笑:“我这儿的摆摊的,卖的吃食都是下酒的好菜。您看哪儿!”摊主扭头示意吴禄贞。吴禄真一看右边不远,果真有个花生摊,走过去抓了几粒,慢慢地嚼嚼,又夸奖道:“滦州花生,名不虚传!”花生摊主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位爷是个买家,也笑着冲吴禄贞拉起了近乎:“先生好口头!一品就尝出了这是滦州花生!咱们这儿的滦州花生,那可是京东一绝呀!几位约(读yao,称重量)点儿带着,回去慢慢吃,抱你越吃越馋!”吴禄真一向大大咧咧的爽快,说了声:“是吗?我倒要试试这越吃越馋的滋味儿!也来上二斤!”身后卫兵接过狗肉、花生,给了摊主银子,吴禄贞就东张西望起来。花生摊主笑着向吴禄贞一指:“先生往东瞅,那边有个天天酒馆。” 吴禄贞一愣,随即笑道:“行啊!你们滦州老呔儿的机灵,怪不得名声在外呢!”大手一挥,带着卫兵奔了天天酒馆。
从酒馆出来,吴禄贞心情大爽,带着醉意上了洋车,叫车夫直奔第三师范学校。
到了学校前门口,吴禄贞下了洋车就往里走,他三人身穿便衣,被门岗拦住。亲兵给门岗看了帖子:“快去禀报大帅!第六镇统制吴将军到。”门岗没动,只冲着门房喊了声:“第六镇统制吴将军到——”意思是叫门房里的人快去禀报。门房里出来个小个子军官,上下打量着吴禄真问:“你,就是吴禄贞?”
“怎么,我不像吗?” 这话说的,让吴禄贞心里有点不悦。
田献章早就听说过吴禄贞的大名,他与张绍曾、蓝天蔚一起,被人称为“士官三杰”,名噪东瀛,忙毕恭毕敬地说:“大帅就在二楼,将军请!”
二楼侍卫又查看了吴禄贞的帖子,喊了声“吴统制到!”良弼迎了出来,身后跟着张绍曾。良弼伸手相搀:“绶卿(吴禄贞字绶卿)辛苦!”吴禄真随即寒暄:“良大人辛苦。绶卿给大人请安了。”张绍曾则和吴禄真紧紧拥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三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同学,良弼还是吴禄贞任第六镇统制的保举人,此时此地相逢自然亲切万分。稍事亲热,二人忙领吴禄贞来见载涛。
载涛起身相迎,寒暄几句,吴禄贞开门见山:“大帅召属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紧急军情与卑职面议,恭请示下。”
载涛端详着眼前这个东军副统帅,三十岁左右,没穿军装却备显军人气质,不怒自威,不禁有了几分喜欢。没回答对方疑问,便亲切地开口:“耳闻绶卿留学日本士官学校,聪明好学,才华出众。与张统制,蓝协统并称‘士官三杰’。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