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契约兽说我是废物，众目睽睽下抛弃了我。

林家历代驯兽师里，我确实是最弱的。

他把我送给他的珍品仙草，全都悄悄拿去送给我的死对头。

那是他的心上人。

被我发现后，他说：

「你能困得住我一时，但你困不住我一世，姜池才是最适合我的人。」

听见这番话，我成全了他。

可当我再回到林家时，他却跪在我门外苦苦哀求：

「阿夭，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1.

历练开始前夕，林家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契约灵兽季景初。

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家主当众对我大发雷霆：

「说过多少遍了，连你的契约兽都管不好，你还有什么资格参加林家下任家主的选拔？」

我默默承受着众人谴责的目光。

过了许久，他才姗姗来迟。

季景初站在一旁，毛茸茸的兽耳微微垂下，看上去心情很差。

蓝色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家主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如弦上的箭一样进入他打开的秘境入口。

但季景初却一直懒懒的不肯抬脚。

「快走吧，大门马上就要关闭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只答应你早上来这里集合，又没有答应你要帮你历练。」

今日，林家的驯兽师都要去秘境历练，所有人想在这场比赛在家主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包括姜池。

而季景初却当着家主的面驳我的意。

「可是，没有你我不行的……」

只是季景初不再理我，蹿到一旁的树上悠哉躺下，任人怎么喊他都不回应。

我只得独自进了秘境。

有的兽人害怕主人身上的伤口淋雨，会用巨大的蛇尾为他遮住风雨。

甚至连姜池的红狐，都会用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她身上供她防寒。

我满脸的嘲弄。

季景初，他甚至不愿意来。

可我记得，明明我们刚签订契约的时候，他还是很听话的。

他会凭借着自己灵敏的身手把从树上摘来的野果送给我，更会亲自为我熬我最爱喝的甜汤。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讨欢心的对象变成了姜池。

「你果真是没用，连季景初都不愿意听你的，你还有什么资格来当林家的家主啊。」

站在一旁的姜池打断我的思绪。

我不置可否。

她反而来了兴趣：

「如果你愿意退出，我或许可以帮你劝劝你那只不听话的契约兽懂点事，他可是很愿意听我的话的。」

「谢谢，不过这是我跟季景初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闻言她不发一言，朝秘境深处走去，而我选择了反方向。

过了近三天，我才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痕回到林家。

季景初躺在院里晒太阳，毛茸茸的尾巴在地上扑腾着，听见我回来发出的动静他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现在才回来，姜池两天前就完成任务了。」

我蹲下身子，想把他尾巴上的灰尘拍打干净。

却在我快要触及到他的时候，季景初却一爪打落了我的手。

「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死了，不准摸我。」

「你上次给我的仙草还有没有，再给我一点，姜池受伤了我要拿些去给她疗伤。」

2.

季景初是五年前我在路边捡到的。

从娘胎生出时，他就因身体太过孱弱，受人欺凌被族群抛弃，无家可归。

当时他在那棵大树下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近乎奄奄一息，被我救下带回林家。

那时看见他毛茸茸的脑袋朝我怀里蹭，我的心都快化了。

我为他洗干净身上的泥泞，又亲自为他处理伤口，守了好几夜他的高热才慢慢退下。

所有人都说我是废物找了废物。

「无能的人只能找到这种无能的东西做契约兽。」

我满不在乎，在家主的见证下与小小的季景初签订了契约。

那只肉爪在纸上留下印记，也象征我们彼此成了家人。

爹娘早逝，他是我在世上唯一一个有羁绊的人。

兽族不像人类，小小的季景初成长的极快，我为他采来不少仙草灵药补身，附近的深山因此都被我跑遍了。

再长高些时，他会悄悄溜出去，一头扎进湖里扑鱼。

结果鱼没有逮到，反而口鼻里被呛进不少湖水。

我替他擦干净脑袋上的水，却发现他垂着头掉泪：

「都怪我没用，想给你抓条鱼来补补，到最后还要你来照顾我。」

我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安慰道：

「猫咪天性不会游泳，你不用再为我冒险啦。」

他没有气馁，反倒更加卖力。

季景初学着人类模样，用杆子去钓，烈日下看着很是辛苦。

我的屋里从此也多了数不胜数的各种野果，都是他从树上摘下来的，样式鲜艳却苦涩无比。

他以为很甜，留着一个都不舍得吃。

再后来，他的个子已经高过我，我只能到他的肩膀处。

想够到他的脑袋，我需要踮起脚尖。

他一向乖巧，直到姜池的出现，让季景初开始变得乖张。

从姜池在林家崭露头角开始，他就逐渐喜欢整日待在外面不回家。

因为她天赋异禀，世上最难驯服的红狐都被她教的服服帖帖，家主便破例将她带回了本家。

这些都被季景初看在眼里，他在我面前说的话也开始愈发难听：

「姜池是个外姓，竟然这么厉害，你这个本家的怎么会这么弱啊。」

「她这么厉害，肯定会被破格提拔为家主吧。」

一说到姜池，他的眼睛就亮的像黑宝石。

那次我表现出众，家主送了我一瓶丹药洗心伐髓，顾念季景初能力太差，在众多契约兽面前还不算太强大，我便把那些都送给了他。

但他却借花献佛，全拿去给了姜池。

被我知道后，他却意外发了场大火：「我的事你少管，你太弱小了，姜池才有资格做我的主人。」

「我劝你还是跟我解除契约吧，你困得住我一时，但困不住我一世！」

人类喜欢强大的人，契约兽也是。

为了他不再总是这么自卑，我跟在姜池后面参加了家主的选拔。

我也想同她一样，变得更强。

如果我能通过选拔，季景初就不会看不上我这个主人。

3.

我因为受伤一直在家里养着，景初完全漠不关心。

烈日晒在伤口上反倒让我觉得更痛了些。

我出来寻他，却发现他在廊内小憩。

「怎么不进屋，外面很热。」

他一脸的不高兴：「不需要，别来烦我好不好。」

血从衣料里渗出，红艳艳的一片看着格外吓人，但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我劝了很久，他也始终不肯进屋。

唯有吃饭时才会与我坐在同一张桌上。

季景初尝了口刚端上的那一屉蒸糕，觉得还不错全部用食盒打包好。

我轻轻笑起来，替他夹了筷青菜：「这蒸糕真有这般好吃吗，给我也尝一块。」

季景初满脸做护食状，不悦道：「我要拿去送给姜池的，你多吃些青菜。」

他甩了脸色扬长而去。

我的笑容僵在嘴角，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更是自那以后，他每日天蒙亮就要出去，晚间他又把捕到的鱼全都眼巴巴的送去姜池住处。

回来时他那张傲娇的脸因为太过激动，变得红通通的。

之前他受伤，每日我都会去找山下卖鱼的老伯那里买一尾新鲜的鲫鱼：

「鲜鱼汤最是补身，对你有益处。」

他有样学样，把这些都记在心上，只不过对象不是我而已。

夜晚窗外雷鸣乍起，我被吓醒后再也睡不着，尝试对着黑暗处唤他的名字：「景初，我口渴，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大约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

我以为他不在才慢慢下了床，却被凳脚绊的迎面朝地上摔去。

沉闷的响声大约是吵醒了他。

「明明知道自己没本事，还要去丢人现眼做什么，自作自受！」

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满是不屑。

我的心凉了半截。

没想到，他会是这么看我的。

「可是，我参加选拔，都是为了你啊。」

「你这么弱能为我做什么，仅凭姜池比你早回来两天，她就比你更有资格当这个家主了。」

姜池。

他第一次为了姜池与我争吵的这么激烈，夺门而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泪落满了脸。

我尝试用袖子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拭不掉。

季景初应该是生了很大的气，我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他。

直到我一瘸一拐的出去寻他，才知道。

这件事已经在林家传遍了。

他为了替姜池去取来疗伤圣药，摔断了腿。

因为姜池与他说：「你若是能为我取来灵芝草，我便让你做我的契约兽。」

这句话使他豁出了性命。

他现在被姜池的养在自己的住处，不管我说什么季景初也不肯见我。

约莫近半月，他才好些。

只是再次站在我面前的季景初，再不是从前那只孱弱的小猫儿了。

我在姜池门外等了大半天，他却对我视而不见，甚至露出充满厌弃的神情。

「我要和你解除契约。」

「什么？」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

「姜池已经答应让我做她的契约兽了，林夭，我不想再做你的家人了。」

……

眼角酝酿出的笑意消失不见。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我是把他当家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