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

顾夐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顾敻（音 xiòng）

五代词人。生卒年、籍贯及字号均不详。前蜀王建通正（916年）时，以小臣给事内廷，见秃鹫翔摩诃池上，作诗刺之，几遭不测之祸。后擢茂州刺史。入后蜀，累官至太尉。顾夐能诗善词，善填各种结构上迥然不同的词，词风绮丽却不浮靡，意象清新生动，情致悱恻缠绵，有些词作（如《荷叶杯》）还化用口语，朗朗上口，增加了谐趣和可读性。《花间集》收夐词55首，《全唐诗》同，全部写男女情爱，所录各词尽是佳作。

●译文

漫漫长夜你撇下我去了哪里啊？音讯全无。无奈地关上闺房的门，蹙着眉头，看那月亮就要西沉，天将破晓。

怎么忍心不苦苦追寻你啊？怨恨这孤眠独寝。只有把我的心，换到你的心里，你才会知道，这相思有多深。

●解读

这是一首女子怨恋相思之词。此词运用白描手法，写了一位独守空闺的少妇在漫漫长夜中的孤寂与怨恨，以及她怨中有爱，爱怨兼发的复杂内心。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这是这首词中最打动人心之语。情之所至，忽发痴语，这是女子发自内心深处的表白和对弃约男子的深情呼唤。女子希望把自己的一颗心，移植到男子的心腔里，以取得他对自己思念之深的理解。但假若对方已经彻底绝情，即便拿命来换，怕他也不会回心转意。所以明朝汤显祖在《花间集》评本中，曾一语道破：“若到换心田地，换与他也未必好。”虽是如此，却可见女子感情激愤而又无可奈何，沉哀深痛，入木三分，既有对男子的嗔怨，又透出女子的一片深情，令人低回不尽。

清朝王士祯在《花草蒙拾》中曾指出：“顾太尉‘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自是透骨情语。徐山民‘妾心移得在君心，方知人恨深’全袭此。”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也曾把此词作为“有专作情语而绝妙者”的典范，并说：“此等词，求之古今人词中，曾不多见。”足见评价之高。

《聊斋志异》中《画皮》里迷恋女色的王书生，一颗真心，终被女鬼吃掉，自己也差一点丢了性命。可见爱若给错了人，把性命丢掉，也不能换来对方的真心。那沉溺在爱情中，不能认清所爱之人或许已经移情别恋的女子啊，总是心怀着最后的期待，一边无望地等待，一边心生着怨恨，一边还要将心门留出一道缝隙，以便那人可以随时出入。又恨不能将自己这颗被爱折磨着的心，掏出来放入对方的身体里，让他知道她正怎样忍受着相思，怎样望穿了秋水，日夜期待与他相见，怎样怨他恨他又思他想他，卑微到犹如尘土，被他踩踏一脚，还要忍着疼痛，开出一朵璀璨的花，将路过的他来取悦。可是这漫长孤独的黑夜里发出的深沉的呼唤，最终什么也没有换来，只见窗外天光微明，又一个无尽等待的夜晚，即将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