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份工作
管家给卢承康上完课已经酉时过半，这个时候冯立已经快回来了，管家便吩咐女婢烧水煮茶，自己则带着卢承康在门口迎接冯立。
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甲胄的大汉，这就是冯立了。
头戴向上翻卷护耳兜鍪，身披精钢炼制明光铠甲，内衬祥云彩纹布帛罗袍，脚踏六畜合制乌皮战靴，手扶腰间别跨银柄长刀。
身长五尺五，面色黑透红，下颚胡须林立，如同万道钢针，虎体猿臂，彪腹狼腰，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肃杀之气自神魂而传出，令不轨之人肝胆俱裂。
管家上前扶住冯立，还用手指着介绍卢承康。
冯立随意看了一眼后道：“进去吧。”
回到正堂，卢承康被冯立叫上前去问话。
“你兄长对你的期望很高，在这工作之余，定要注意学习，进入仕途可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承康一定谨记教诲。”卢承康道：“我初次工作，若是出了错误还请将军您不吝教导。”
“没那么多要求，出点错误没什么。”冯立眼睛微闭，说道：“你先回去吧。”
卢承康行礼退出了堂内，回到住处。
冯立没多说什么，应该是认可了自己，就等管家一走自己上任了。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把冯立的习惯和出行办事的规律背熟了。
三天时间过去，管家已经回乡了。
这三天卢承康没闲着，白天就跟在管家后边学如何办事，晚上就点起灯背诵那几张纸。
卢承康记忆力不错，三天时间背的滚瓜烂熟，今天就是第一天实践了。
天刚亮，卢承康便开始收拾正堂的卫生，将里里外外打扫的一尘不染，接着又将桌上的公文码放整齐，其实这些事不属于自己的工作范围，但自己第一天上任，给领导留个好印象总归没错。
今日冯立休沐，一般卯时起床，卢承康算准时间将一杯水温正好的茶放在公文旁边，随后便站在旁边等待着冯立。
“承康来了。”冯立穿着便服大步迈进堂内，坐在主位端起茶喝了一口，随后说道：“还站着干嘛，我这没什么规矩，旁边有书，拿去看吧。”
“我还是先跟您汇报下今天的行程吧。”
得到冯立同意后，卢承康道：“今日巳时，您的同乡陈员外郎请您去…”
“停。”没等卢承康说完，冯立就打断道：“又是吃吃喝喝？这种的一律不去，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做这些事。”
“拿着朝廷给的权利给自己谋取私利，真是可悲。”冯立左手拿起果盘一柿子说道：“这些人就如同这柿子一样，和谁掺和都容易有坏事发生。”
吃吃喝喝不去？卢承康查看了接下来的安排，发现都是除了吃喝没别的，那这还咋汇报？
“将军，那您今日无事了。”
“无事好，你安排一下，稍后去打马球。”
按照要求，卢承康记录在纸上，随后从架子上拿下一卷兵书坐到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巳时，空中突然起风，游荡在身体每一处，让人感到分外舒适，在这种天气下，最适合打马球了。
卢承康进入马厩后被吓了一跳，这里边竟然停有数十匹战马，要知道现在全国的战马数量不过才几千匹，一时间卢承康都转花了眼。
因为不知道冯立要打多久，卢承康怕这些宝马累着，所以在场边安排了四匹马。
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马球大赛了，他们玩的是单门马球，球门竖立在球场中间，上方开洞，后有网囊，谁进球数多谁获胜，卢承康和冯立各骑一马，开启互相攻门。
冯滨虽已经四十多岁，但动作可一点不慢，单手骑马也能如同闪电一般，在保持高速移动的情况下击中球体。
刚开始卢承康还不太熟悉，被冯立连进好几球，可在他逐渐熟悉之后慢慢稳住了颓势，最终，卢承康以三球的差距输掉了比赛。
“年轻人就是厉害，超越我指日可待。”
卢承康下马，小跑到场边将热茶水拿给冯立，并说道：“是您教的好，在和您的切磋中我学到了很多，我这击球停球都有您的影子。”
冯立端坐马上，喝完茶说道：“呵呵，我有意在军中推行马球，你觉得如何？”
“马球能训练马上平衡，击球时也可训练马上砍杀能力，是训练骑兵的不二之选。”卢承康道：“突厥人以骑兵闻名，而我军虽装备先进，但兵卒出自全国各地，而且善骑者少，若是我军能推行马球，让兵卒也有骑术傍身，或是了解骑兵的招式，定能提升不少战力。”
“嗯，你说的没错，突厥在今年对我朝发动的大规模入侵就不下三次，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冯滨神情突然有些伤感，说道：“而我为将，却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在这场地里挥舞球杆。”
“想当年我跟随太子出征的时候是何等威风，从底层一路杀到现在的东宫属将，太子器重我。”冯立叹气道：“而现在朝廷情况危机，为了…”
“承康，权利真的那么重要吗。”
卢承康对权利的概念是模糊的，因为他自身从没有过权利，他所行使的权利完全是家族影响和他人赋予的。
“算了，你对这些也不太懂。”冯立道：“承康，听闻你有一手好文章，你这几日就将这马球之事写成文书交给我，我去上报。”
下午，冯立的假期还没休完就被军队那边叫走了，说是有急事。
卢承康便回到房内先将要写的几点打了个草稿，文书这种东西，在书房里就存有模板的，只要措辞言语到位就可以。
随后卢承康又用一个时辰写了个初稿，当然初稿一般都是需要修改的，这修改的意见就得有经验的人指点。
卢承康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冯滨，毕竟他是一个工作快六七年的老文书了，对这种事肯定是非常熟悉。
冯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刑部，自己又进不去，只能先去冯滨家等他，不过还好，他家离得比较近，就在隔壁两个坊内，也是祖传的宅子。
这是卢承康第一次去冯滨家，自然不能空手，于是在去的路上顺便买了些糕点和礼品。
冯滨的妻子接待了卢承康，将他引到堂内等待，过了一会，冯滨回来了。
“弟来了，这管家当得如何。”冯滨脱下皮袄，对卢承康说道：“都是自己人，下次无须再带礼品了。”
“一切顺利，只是我未曾写过文书，怕出了错，想请帮我表兄看看。”
卢承康从怀里掏出他写的初稿交给冯滨。
“这么快就写上文章了，看来冯立将军非常看重于你。”冯滨接过卢承康的稿子，开始认真看，还在上边拿笔不时的圈画修改。
“重要几处写得准确，格式也无大问题，就是有几处地方写的过于啰嗦，可以适当删去。”冯滨拿笔给卢承康指道：“像此处，可以汉哀帝之例来作警示……”
冯滨将稿子递给卢承康，说道：“就第一次来说写的不错，你记住要先写出文章的合理性，再去追求文章的优美。”
“文书这种东西，就是越写越熟，多来几次就完美了。”
临走时，冯滨犹豫半天，还是说道：“我还要嘱咐一句，伺候将军是件难事，一定要做到眼看、耳听、嘴闭。”
回到宅中夜色已黑，但冯立还未回来，卢承康便开始参考冯滨的修改重写稿子。
当过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条条都能切中要害，遣词造句信手拈来，看过一遍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唐朝文章一点不比前世简单。”
卢承康点起灯挑灯夜战，修修改改两个时辰终于勉强完成了这篇千字文章。
次日一早，卢承康将冯立扶上马车后，顺便将文章交给了他。
“这么快？”
冯立接过文章，认真的阅览一遍，看到精彩之处时还忍不住读出声来。
“中国初定，疮痍未复，详观今古，为中国患害，无过突厥。草原严寒，平原广野，兵远难继，然我朝以武立国，帅将士卒骁勇善战，也难以克敌。究其原因，惟有三处：北狄代为乱寇，屡扰我国边境，臣闻班孟坚曾言狄人‘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菟，肉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而我朝才经隋室大乱，户口太半未复，马匹不过千余，铁甲不过万具，此一处也……”
“哎！这提议不错，举行长安马球比赛，让太子府和秦王府各设一队参赛，为众将士作表率，这样既提高士卒的兴趣，也希望能暂且缓和太子、秦王二人的关系吧。”冯立满意道：“精彩，比军府那些文书还厉害，承康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卢承康稍作谦虚地说道：“将军指示，承康不敢怠慢。”
“好，我先去上报。”冯立非常满意，于是对卢承康承诺道：“若是此事得以实行，朝廷给了赏赐，全部归你。”
“此事乃将军提出，我不过只是一代为执笔的人，把将军计划写出来罢了，怎能独吞赏赐？”
“行了别废话了，你说我还缺什么？你功劳最大就应该归你。”
说罢，冯立便指挥车夫出发，向军府而去。
其实卢承康也不是不想要赏赐，只是文书向来就是“幕后工作者”，出色没奖赏，犯错背黑锅已经成潜规则了，若是自己打破了这规矩……
算了还是不想了，此事能不能成还两说呢。
一连三天，冯立都因军府事宜未回宅，卢承康也比较清闲，每日一早就到书房阅读兵书，遇到不解之处还会抄写在纸上，之后再反复琢磨。
诵读的书籍也都为经典，如《孙子》、《六韬》等，遇到熟悉的段落还能背诵下来，就是没有实践的机会，让卢承康颇为遗憾。
十月一日，朝廷同意了冯立的奏疏，决定在长安城部分守军推行马球这项活动，具体实施由冯立负责。
其中依照奏疏，命秦王府，太子府各组建一支马球队，进行马球赛，时间于十月二十日，场地就定在禁苑内隋炀帝曾修建的旧球场，修缮由工部负责。
卢承康听到这个地点的时候忍不住发笑，因为此处在百年后会被唐玄宗打造成长安最著名的游乐胜地“梨园”。
“这么说来自己也算得上提前推动了梨园文化的发展。”
冯立今日回宅时间比以往要早，卢承康刚吃完午饭就匆匆出门迎接。
“将军，马球比赛的规则我细化了，待会给您过目。”
卢承康一边将冯立扶下马车，一边说道。
堂内，冯立左手拿着卢承康呈上的《论马球》细细品读。
卢承康的文中提到，为了增加竞技性，可披轻甲，设置双球门，球门三尺高，上方开一尺小洞，洞后有网囊。
每队二十人，可挑选十人登场，和现代足球一样分为“前场”“中场”“后场”人数随意分配，只是取消了“门将”这个位置。
后场可大力击球发至前场，也可由中场逐步传导，进攻时可挥击传球，也可用杆勾住球独自进攻，比赛结果为双方进洞者多胜。
单场比赛时间为半个时辰，因为要模拟真实的战场，所以中场无休息时间，更换马匹后，换边后直接开球，比赛途中有三次换人机会和三次更换马匹的机会。
接着卢承康还写了球和球杆的材质，裁判等问题……
“不错，我明日按纸上规则通知。”冯立收好纸张，对卢承康有些抱歉得说道：“承康，关于你赏赐一事恐怕是没有了……”
日头未落似落，卡在远山半截，橘黄色铺满天空也落在地上。
关于赏赐一事，卢承康并不看重，因为这本就不是自己应得的，要是真借着领导的名头得了赏赐，反而还会成为其他文书中的眼中钉。
可冯立似乎太正直了，眉眼一立，表示道：“公私奖惩必须分明！”
可想了半天，冯立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补偿。
不知是否怀揣着愧疚，冯立提出卢承康明日起跟随他去军府，好好培养一番。
卢承康自然乐意，连忙感谢，入军府可比赏赐些布帛要好多了。
“自己这是从临时工突然转正了？轻松就步入仕途，还进入了最好拿功劳的部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