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红豆生南国(3)
烛火幽幽,女子踉跄的走到一边的柜子旁,褪下红衣,换上素服,腰间系上白腰带,头上簪上了白花,那是用一些白线攒成的。
屋内所剩东西不多,床榻旁有张垫了石块的木桌,有些晃悠,好在还不会倒下来。
女子挪动步子,至桌前,燃上一根短烛,手里还是紧紧攥着那支红豆簪子。
屋内算是亮堂一些了,那桌上摆着的是一张无脸像,
“怎么是没有脸的”,小窦多少有些诧异,应该只能说是一个轮廓,瞧不出别的。
“子兮,簪子我都收下了,怎么却没等到你回来,说好了,等你回来,我著红装嫁你,你怎么食言了?”
女子的声音满是沙哑,仿若这些年的困苦化作细沙同眼泪一起咽下。
小窦心想,“子兮该是她心爱之人,那簪子该是定情之物。”
烽火四起,山雨欲来,你说身为男儿,怎能不披戎装?临行,黄土飞沙,战马喑喑,我心泪暗淌,目送君离。
那年,你为我所植的红豆杉,而今已亭亭如盖,我日日倚靠树下待君归来。
那红豆,日复一日,如血欲滴,只是君无归期。
“子兮啊,家徒四壁,我也没舍得典当了它,我没有什么能念你的,只有这红豆簪子了。”
随着女子四下环顾,家里已是空当如洗,她复又看着无脸像。
“子兮,莫要怪我,战火至民不聊生,大家逃的逃,散的散,你曾经守的这个镇子,快荒无人烟了,
我找不到画师,给你画上一副像,只好拿这泛黄的旧纸,勾画几笔,以做念想。”
烛火又暗了一些,女子没有再燃,这该是家里剩的最后一截短烛了。
“子兮,没有蜡烛了,你该找得到我吧,你该认得路吧,
若是不认得了,你瞧见门前的红豆杉,就是家了,
我就在树下等你,这次别忘了,你要找到我啊。”
在女子的喑哑声中,烛火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在黑暗中,依稀见得女子胸口晕染开一抹绯红。
手中仅仅握着心上人予她的发簪,那抹绯红渐渐占据胸口,像是那红豆杉要从她胸口生出来似的。
小窦大喊“不要啊!”,可是却没有一点声音,她只是一个意识,碰巧存在于这个空间里。
像是拥有了上帝视角,好比穿越时空的观望者,却也掀不起一丝些波澜。
心里大喊时,她的意识已被拉到了门外。
天不知何时已然大亮。
门前的红豆杉,枝叶蓊蓊郁郁,擎着颗颗如血红豆。
她看到一女子,凤冠霞帔,似在树下堆砌衣冠冢。
又用石子刻下些什么,不太真切,模糊中看到应是“子兮”二字。
“子兮,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
“啊,就是,那次上元节嘛,我瞧见你戴簪子的模样,还有你笑起来的样子…”
“就这么简单啊。”
“嗯,就这么简单。”
但却远不止于此。
子兮说着把红豆簪子簪到了女子头上。
在相思树下,姑娘轻轻倚靠在少年肩头,似要再说些什么。
而远处却传来战马嘶鸣,接而乱箭穿空,无数人落于马蹄刀剑之下,除了乱杀声,几乎听不见其他。
她看到有人跌落下马,盔甲褴褛,脸埋在凌乱的发丝间,不清晰,但好熟悉。
她好想扶住他,只是那刀光剑影声,夹杂着哭声已渐行渐远。
士兵半跪着,并没有倒下,只是嘴唇微张,
“小窦,等我。”
小窦,被窗外的闷雷声惊醒,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望着翻开的那页《红豆》,她抬手,摸到自己的眼角竟有些泪痕。
是个很伤心的梦,是谁在等谁,等到了吗?她有些记不起来了。
“轰隆隆——”雷声打断了小窦的思绪,“要下雨啦,没带伞,先回家吧。”
她把《唐诗三百首》放回书架,抱着习题书向门口冲去。
只是跑得太快了,等看到对面来人时,来不及刹车了,只好由惯性和对面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
“好痛!”两人跌倒在地,“对不起啊,我没带伞,跑太着急了。”小窦先开口道歉,是他撞到别人在先。
男生一边帮忙捡书,一边打趣,“没事儿,我肉厚,不疼。”
男生把滚落到一边的篮球,捡了回来,见女生还是蹲在地上,便问:“是不见了什么吗?”
“没有”,小窦说着,依旧没有起身。
男孩也蹲下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粒红豆”。
男孩说着把红豆放在了女孩儿的手心,“是红豆,谢谢啊。”
小窦道了谢,正走了两步。有个声音喊住了她,
“好像有些下雨了,要不一起走,我带伞了。”
她回头看,是刚才的男孩,他说话时,有些憨直,嘴角微微上扬,仿若可盛一弯水月。
“好啊。”
“你也去车站吗?”小窦问,
“嗯,要去坐车。”
“你是来打篮球的吗?”小窦,指指他抱着的篮球,
“是啊,今天不用顶着大太阳,谁知道,这会儿要下雨了。”
“你也是附近七中的吗?”
“是啊”…
他们在伞下你一句我一言,没有初见的那么生分,好像有一种穿透时间,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