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六十七章：红墙
常胜军中，孙彦俊刚刚说出那话的时候，郭药师身边的三百余个亲兵还纷纷怒目而视，只等郭药师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将孙彦俊拉下马来斩了！
但当着喊声传遍全军的时候，这群趾高气昂的郭家亲兵也一个个面露惶恐的看向自家主帅。
听着全军的呼喊，郭药师面色惨白，过了片刻，他才勉强镇定下来，拔剑高喊道：“全军听令，随我冲锋！”
喊完，郭药师就带着三百多亲兵向常胜军组成的锋矢阵最前面的尖角处跑去。
郭药师的令旗也跟着移动到了锋矢阵的最前方。
看着郭药师狼狈的声影，魏胜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拔刀高喊，“万胜！万胜！”
高捷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高喊起来。
其他骑将一方面目的达到，一方面知道此时阵前如果真的闹出哗变，怕是要被身后的金军碾了，所以也都跟着配合着呼喊起来……
常胜军中杂乱的喊声，在将领和他们的亲兵的带动下，终于变成了“万胜……”
骑马站在大阵的最前方，郭药师脸上闪过一丝悲凉，这个位置他站过！那是二十年前，正因为他不止一次的站在这地方，他才成为了郭大帅！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迫再次站在这里！
悲凉一闪而逝，郭药师脸上又浮现出坚定，他对身边亲兵道：“一会跟紧我！”
说完，他将手中长剑向前一指。
一直在身后看着他的旗手将手中大旗向前一指，将冲锋的命令发了下去……
下达冲锋命令后，郭药师就提马冲了出去，他身边的亲兵也跟着他冲了出去。
若是往日，大帅下达冲锋命令，就该全军冲锋，但今日各将各军的心理已经有了微妙不同，执行命令时，都或多或少有所迟疑。
表现在外，就是郭药师的锋头三百人已经冲了出去，其他各支骑兵才参差不齐的开始冲锋，整个队伍参差不齐……
这样一幕看的斡离不等人面带怒色。
但不管怎么说，常胜军的近五千骑兵总算是冲出去了……
……
随着常胜军的冲锋，对面宋军骑兵也在外人难懂的旗鼓号角声中加快了速度。
相向而行的两军距离迅速缩短，当对面的敌人从地平线上的一条黑线，变成了一个个纵马驰骋的骑兵的时候，敌我双方的骑兵都听到了音调不同，但同样悠扬的号角声！
双方骑兵再次加速。
当敌我双方进入视线可及的距离后，冲在最前面的郭药师很快就明白了西路骑兵为什么会败在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宋军骑兵手里，与此同时，他得出结论，己方必败！
原因其实很简单，对面的骑阵太密集了！
如常胜军这样的古典式骑兵冲锋，为了避免己方骑兵相撞，每一个骑兵距离身边最近的骑兵都要保持至少一两个马身的距离，才能勉强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前后距离，间隙更大。
这就导致了同样的数量，骑兵的规模看上去比步兵大的多。
这样的骑兵集团，你从地面横看过去，密密麻麻，但如果你从空中俯瞰，你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稀疏。
但对面的宋军骑兵却依靠训练组织，让骑兵连内部，横排骑兵之间做到腿碰腿的程度。
也就是说，在常胜军这边，横向上，平均三米一个骑兵，但宋军三米宽度要挤下四个骑兵！常胜军一个骑兵就要面对四个宋军骑兵，一个人面对四杆长枪！
这样的局部以多打少，简直无解！
以郭药师的眼光，自然也看到了生机。
那就是对面骑兵虽然密集，但骑兵阵之间却有不小的缝隙。
具体来说，就是中队与中队之间，团与团之间，师与师之间，都有着相当大的缝隙。
只要冲到这些缝隙里，就能大概率的捡回一条命。
这样的骑兵阵追求的战役的胜利，绝不会轻易散开追杀敌人。
其实对于新式骑兵的这个漏洞，赵桓和韩世忠他们都清楚，但并没有想办法去堵这些漏洞。
因为敌人会下意识的从这些缝隙中逃生，从而大幅度减轻最前排骑兵的压力。
这些从缝隙逃生的敌人骑兵虽然活了下来，但也变成了失去组织的散兵游勇，战场溃兵，从对战争的作用来说，和死了没有两样。
战争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杀人。
郭药师向着身边亲兵喊了一声，“跟紧我！”就带头向着宋军两个骑兵师之间的缝隙冲过去。
顺着这条宋军骑兵阵之间最大的通道，郭药师顺利的冲过了宋军两个骑兵师的军阵。
在两个骑兵师身后数百米之外，是另外两个骑兵师，那是宋军的预备队。
郭药师当然不会去冲敌人的预备队，这些骑兵没有处于战斗状态，随便移动两个骑兵连，就能把他拦住。
他调转马头，向着宋军前后两军之间数百米宽的间隙冲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他们只顾闷头逃命，没有去袭击宋军前军的后背，所以宋军虽然也派了一个连过来驱赶，但最终只是驱离了事。
郭药师虽然逃出生天，但他的常胜军五千铁骑却遭了大殃！
宋军骑阵远远看去给人感觉很消薄，但当骑兵冲进了之后，感官就不一样，那些紧密挤在一起轰隆隆冲过来的骑队，就像一堵堵墙！给跑在前面的常胜军骑兵以难以言喻的压力。
不用谁来教，常胜军骑兵们就知道，自己肯定撞不过这堵带刺的墙！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这边的骑兵就开始寻找对面墙壁上的缝隙，并调转马头想要去钻缝！
但金军骑兵虽然稀疏，互相之间也不过一两个马身而已，一旦前面的人开始侧着跑，很容易就会和后面的骑兵撞上。
当常胜军骑兵距离宋军骑阵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他们的前方就开始产生混乱！
这混乱如同波浪一样，开始向后方传导。
就在这样的混乱中，宋军骑兵冲了上来，撞了上来！
常胜军骑人仰马翻。
从斡离不得视角看去，就感觉是常胜军骑兵就像一股黑色的浪潮，宋军骑兵则像一堵红色的石墙！
黑色的浪潮看似庞大，却在红色墙壁前撞的粉碎，甚至被红色墙壁向后推去！
大约有一半的黑色水流从红色墙阵的缝隙中流淌穿过，另外一半也并没有全都撞在红色墙壁上，他们大多数都和自家骑兵相撞摔倒，然后被红色墙壁踩过，碾过！
真正被红色墙壁撞翻的常胜军骑兵只有十之一二！
红色阵墙不快不慢的向后推进着，红墙越推进，黑色浪潮就越混乱，大量的骑兵被自己撞到，绊倒，大量骑兵掉头向后跑！
看到这一幕，斡离不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是愤怒郭药师的无能和常胜军的懦弱。
“郭药师该杀！……竖旗，让当海出击！……冲侧翼！”斡离不头也不回的说道。
听了斡离不得命令，挞懒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