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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可里弗

随着一杯热巧克力渐渐冷却,约瑟夫也讲述完了所知的全部细节。

米卡尔家族,至多是个小打小闹的帮派,开设有两家酒馆,年收入大概在三万法郎左右。

斯特朗家族的体量要比之大上许多,圣·安托阿区的酒馆,有五家受其把控,而且,在临近的几个区,似乎也有大大小小的产业。

查尔斯颇感头疼,若是格里芬只与前者有联系,那还好对付些,若是后者……那家族中似乎有不少是沾了人命的。

具体应该如何作为,查尔斯还是打算自己去探探情况。

两人出了糕点铺,查尔斯折返回了公寓楼,此时,楼后的马厩,已有一个眉目有些丑陋的年轻男子,正在饮马。

见到查尔斯回来,他上前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可里弗,你母亲的病好些了吗?”

被叫作可里弗的年轻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道:

“托您的福,如今已经能走路了。”

他的话语中饱含感激之情。

在经历火灾之后,可里弗本来清俊的面容被烧出一半的疤痕,让拥有一身御马术的他,再无了用武之地。

那些商贾贵族,是不会愿意让这么一个丑陋的人,来败坏他们金缕其外的形象的。

而也是因为那场火灾,可里弗的母亲许是受了惊的缘故,常年卧床不起,粗声粗气地喘息,对此,可里弗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没有半点好法子。

丧失了马夫工作的他,只能干些苦力活,即使这样,因为丑陋,竟也要被克扣些工钱。

这也导致他没钱买药,病榻上的母亲终日受折磨。

查尔斯是在一天傍晚遇见的可里弗。

当时,这个年轻人已经走上了歪路,顶上了查尔斯的腰包。

被查尔斯当场逮住的时候,他骇的发怵,一双腿抖如筛糠。

查尔斯以为他是害怕到牢里去服苦役,然而,可里弗跪求的缘故,却是怕在牢里待太久,他的母亲会没人照顾。

为了验证可里弗的说话,查尔斯还特意跟着他去了趟那所小木屋,简直和之前自己住的没什么差别。

而可里弗的母亲,一生都是兢兢业业的老妇人,见了查尔斯珠光宝气的模样,以及儿子那愧疚的神情,一眼便知晓发生了什么。

她一边咳嗽,一边请求查尔斯的宽恕,蠕动着病殃殃的身子要从床上翻下来,跪求。

查尔斯叹息着阻止了对方的行为,并打算留一笔钱,让可里弗拿去治他母亲的病。

二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在查尔斯临走时,可里弗才有些执拗的,想以劳动来偿清查尔斯的恩惠。

在得知对方善于养马驱使,又想到出行的不便利,查尔斯便让其做了自己的马夫,并去马场里挑了一匹神俊的白马。

开出的薪酬,是每月三百法郎,以及马匹的保养费用,合计八百法郎。

而看着马厩里健壮的白马,以及槽栃里色泽鲜亮的麦麸,查尔斯知道,可里弗并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恐怕,还倒贴了些自己的工钱。

“今后,你的薪酬再加两百法郎吧。不要再花到马儿身上了,毕竟是个牲口而已,给自己添些家用吧。”

查尔斯说道。

如今的他,对于这笔开销早已不以为意,凭着报社的运作,如今仅仅是那一部小说,便让他有相当可观的分润。

大多数作家,都签定的是买断版权的合同,而查尔斯自然不可能在格里芬手下吃这种亏,在书还没写出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其价值,只是没想到会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可里弗闻言,神情里的感激又添上浓浓的惊愕,他连忙说道:

“这怎么可以呢?查尔斯先生,您对我已经足够好了,即便是一百法郎,也足以供养我家的生活了……”

他本想好好劝说查尔斯收回方才的话,毕竟据他所知,查尔斯也只是刚刚起家而已,况且,即便是为贵族驱车的马夫,每月也仅仅只是一百五十法郎的薪酬。

查尔斯给的太多了。

然而,查尔斯将他舞动的手,轻轻摁住,淡淡的说道:

“不妨碍,好好生活。”

随即,便转身上了楼,不给可里弗争论的机会。

查尔斯到了家门口,却是走到了一旁,巴尔扎克的住处,敲了敲门。

果不其然,这个工作狂,在这个时候已经早早的爬起来写他的作品了。

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立马便问了句是谁,听到查尔斯的声音,才放心地开门。

查尔斯一进入屋子,浓郁的咖啡味便扑面而来。

巴尔扎克的家相对查尔斯要小上一些,只有一间居室和一方客厅,而似乎是为图方便,他竟把书桌和床都挪到客厅里来,联合墙壁,成了一座书籍的城堡。

密密麻麻的书籍,散发着浆气,混淆在咖啡气息中。

书桌旁,是一堆频繁使用,秃了毛折了尖的羽毛笔,以及枯竭的墨瓶。

书桌之上,一摞摞书堆在两侧,走近才能看到其中有一摊草稿,写上了密密麻麻的法文。

为了查尔斯的慧眼识人,巴尔扎克几乎有些没日没夜地俯在书桌上写作,那双手原来浓密的毛发,也因摩挲而褪了不少。

巴尔扎克邀请查尔斯在仅有的两张木椅上坐下,眼神里透着某种渴求,随即,便是迫不及待的发问:

“怎么了?查尔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对于现在拥有的一切,巴尔扎克感到受之有愧,他尚还没有做出一点功绩,便有了从前梦寐以求的工作环境和如此无虑的生活。

查尔斯却只是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支票,面额是三千法郎。

“这是您这个月的薪水……”

他话还没有说话,巴尔扎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方面表示让他停止这种行动,一方面,又将其拉到书桌上,抓起稿件让查尔斯鉴赏。

他认为,作为《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作者,查尔斯肯定能给出有效的建议,而如今的他,想得到的,正是来自文坛新星的认同。

查尔斯看着稿纸,不动声色地将支票放在了热腾腾的咖啡杯旁,一本厚厚的书籍夹层里。

稿纸上,第一列写上的便是——《朱安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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