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山
初春，万物复苏，处处都充满了生机。
辰极看着焃湫山刚萌出新芽，忍不住伸手抚摸着。
一阵风吹来，吹倒的细枝划破了她的细嫩的皮肤。一滴鲜血落下，刚萌生的新芽瞬间枯萎。
辰极抚平了手上的伤口，落寞地走远了些。
身后云濯刚好瞧见了这一幕，他虽心有愧疚，却不敢上前去安慰。
曾几何时，他所到之处，也是这般，寸草不生。若不是他带着她去了双镜浮墟…想着，那种血肉撕裂的疼痛又再一次袭来。
“云濯！”
一丛翠绿竹叶伴着光芒飞来，落在了云濯面前。
那人着了一身翠微交领衣，外头的白色大袖衫外披薄如纱。他头顶梳着半髻，插着根翠玉竹簪，长发散在肩头，很是好看。
单单瞧那姣好背影，还以为是个女子！
来人是摘叶神君，纪箬竹。
“神君！”云濯微施小礼。
“听说云禹卸了神位，交代后事了？”纪箬竹愤愤地甩了甩衣袖，冲焃湫之巅走去。
云濯跟在纪箬竹身后，只见他疯一样地找着云禹。寻人未果，纪箬竹瞪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云濯，问，“他…走了？”
云濯点点头，从袖口拿出一封信递他纪箬竹。“这是师尊留给你的信。”
纪箬竹抽过信撕开，读了几句，他眼眶微红，又是愤懑又是无奈地将信撕了个稀碎。
叫我留下照看那些孩子？你们都走了独留我一人，生生世世，孤苦寂寥！
纪箬竹狠狠地瞪向云濯，甩袖离去。
焃湫山下，一股脑冲下山的纪箬竹和上山的胖少女撞了个满怀。
“摘叶叔叔！”少女胖得可爱，见纪箬竹，弯起了笑眼，礼貌地施着礼。
“去！什么叔叔！”纪箬竹本就在气头上。“章梨望！你来干什么！”
胖少女是风皇和鬼王的女儿，如今在冥界当鬼差历练。
“我是来…”
纪箬竹心思不在此，他猛然瞧见章梨望身后随着一位生得美艳的男子。
那男子满头白发，穿着一袭白衫，好生素净！却丝毫掩饰不住那摄心媚人的…
纪箬竹晃了晃神，他撇开章梨望，叫她该干嘛干嘛去！他径直走向那个充满魅力的男子。
“氐人族巫妘泽烟，见过摘叶神君！”
氐人族，每三百年出一巫师，拥有预知之力。
“神君似乎有心事，倒不如由小仙来为您解惑？”
另一边，章梨望吃力地登上了焃湫之巅。她是收到了辰极的信，特意赶来的。
她、辰极、魔界小魔尊叶净湜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还有那云濯，只是那人性子闷了些，总是玩不到一块儿。
“辰极！辰极！听说你要下山了！”
见章梨望大喇着嗓子过来，辰极一把将她揪进了屋。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他早晚会晓得你要离开，为啥不告诉他？”章梨望不解地看向辰极。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哥哥道别。”辰极低头把玩着手指，“我走了之后，哥哥就一个人。”
“也是。”章梨望叹了口气，“那就悄悄地走吧！”
入夜，辰极留了封告别信便匆匆下了山。
只是没想到，山脚下，云濯早已等候在那里，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小极！”
“哥哥！”
“你，要走？”云濯抓住了辰极的胳膊，眼底划过一抹不被察觉的黯然。“今日，你若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他说。
“我知道。师命不可违，我总是要下山的！”辰极笑笑，“还劳烦哥哥守着焃湫！”
云濯松开了辰极，只能目送她离去。
是啊！师命！她下山历劫，归神位，成为天帝！而他，要生生世世守着焃湫之巅的东西，一步也不能踏离焃湫。
这样也好…天帝之位始终是帝嗣的！我这样，也该满足了。
当辰极走出那条界线时，回头望去，整个焃湫消失在她的眼中。看不到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哥哥，辰极无心历劫归神位，只想下人间走一遭，四处看看。瞧一瞧，前人拿命守护的六界是何模样。”
辰极望着瞧不见的焃湫和站在焃湫山界内的云濯，淡淡说道。“哥哥保重！”
耳边传来云濯的声音，千言万语寄于“珍重”二字。
“身为帝嗣，却无心神位！”纪箬竹突然出现在云濯的身后。“云濯，想走出这焃湫山吗？”
“出不出山，有无谓吗？”云濯轻笑，“我这身帝俊血脉，始终都是偷来的。师尊叫我守着焃湫，大概是叫我赎罪吧！”
“赎罪…”纪箬竹喃喃地念着，“你有何罪之有？罪孽深重的，是邪帝！你就不想彻彻底底地消灭他吗？”
消灭？云濯目光凛然。邪帝虽是他父神，可从出生那天起，他便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黑暗。若不是碰到了帝尘…兴许，他早已被折磨得残破不堪了吧？
“留在啻鄢是我的使命。”云濯落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纪箬竹。
“神君，有些事还得是自己去做。”妘泽烟不知从哪出现在纪箬竹身边。“你若愿意，小仙愿意谋划一切。”
“你真当是全心全意想帮本君？还是有什么心思？”纪箬竹质问着。
“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妘泽烟淡淡而笑，他朝纪箬竹行了行礼，随后消失了去。
离开啻鄢宗的辰极，与章梨望化身成除妖师游走在人界，四海为家。
“这几年收获是不少，法力越发的精进，就是这钱…越活越少了！”章梨望哀声哉道，“你瞧瞧看！人家女子，花一样的年纪，那鲜艳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咱俩呢！清一色的衣服，头戴首饰！我这唯一的首饰还是我镰刀变的！”
章梨望穿着青骊色的交领襦裙，梳着一个单螺，发髻间插着一枝银色的弯月簪子，那是她的法器弯月镰刀变幻的。
辰极则穿着一件缥碧色的交领襦裙，头梳双螺，系着两根便宜的发带，显得娇俏可爱。
神仙一百来岁，仍是稚嫩的年纪！
“你胖，穿不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辰极抱着胸看着眼前的圆滚胖子。从前的胖那叫婴儿肥，可可爱爱的！现在就叫肥！肿肿的！
“你也不想想，这些年赚的辛苦了钱都花哪了！你看看你！越发的圆润了，再圆出来，连你嘴角那对小梨涡都要被填平咯！”
辰极毫不留情地数落着章梨望。
花花世界，章梨望一头栽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个损色儿！”章梨望语塞，“玩够了赶紧历劫去吧！”
这时，一个身长快两米的彪形大汉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抬头看去，那人身穿暗红官袍，头顶一髻，暗红冠帽束之。那人脸一沉，浓郁的粗眉下，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满脸的络腮胡都斥满了戾气。
“崔…崔大人！”章梨望猛然一惊。这该死的铁面判官！怎么突然找上门来了！准没好事！
“章梨望！冥帝有令，命你前往黑熄城！”说着，崔珏将一道通缉令牌扔给了章梨望。
“梦之？”辰极冲着崔珏灿烂而笑。
崔珏瞧向辰极，不知为何，他竟在她身上瞧见了淡淡的金光。那抹金光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微光，照进了他的眼眸里。
是救赎？
他收回目光，像是才刚刚认识辰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