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封印不再，树荫中的虚影

源赖朝负手站在盐见岳山麓边缘远眺群山，入眼皆绿，远山云雾缭绕。

静谧和安然是群山的主旋律。

然而在他的感知中，身后盐见岳的高山上有浩瀚本源积涌未发，极其不稳定，就像河流上游的闸口还未泄洪时，大坝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潮涌。

这种本源气息怪异，不属于五行之中，有种令人心头压抑的恐怖感。

哪怕源赖朝，也稍感凝重。

望着群山思索许久，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自己没有关注过的节点。

转身回去，看见警视厅驻地的帐篷旁没有景川知雨的身影，只有青山文泽和一名身着深紫缝腋袍，头戴黑尾冠的中年神职人员正在笑着交谈。

“源哥。”青山文泽注意到他走来的身影，扭过头目光尊敬的打招呼。

“这位是？”源赖朝点头看向侧边。

“在下深泽秀行，久仰源顾问的大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人礼貌捧手。

“深泽前辈是伊势神宫的弥宜，掌大神官之职，负责秘境勘探。”青山文泽知道源赖朝不认识，于是介绍道。

“你好。”源赖朝多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随即又问道：“景川桑呢？”

“次长去封印处查看了。”

青山文泽老实回答。

深泽秀行见源赖朝没有进一步跟他交谈的意思，也自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你们先聊，在下先告退了。”

“深泽前辈慢走。”

青山文泽连忙招呼道。

深泽秀行笑着颔首，随即又给在一旁的源赖朝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只是令源赖朝感觉有些奇怪的是这位从未谋面过的大神官，似乎目光也在自己脸上多停留了一下，并非敌意，也不是对刚才自己展示实力后的看重，反而像是一种故意友善的示好。

“这位大神官很有礼貌啊。”

源赖朝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道。

“伊势神宫在三大神宫里是和警视厅，或者说警察部门联系最紧密的。”

“因为皇室？”源赖朝思索道。

“没错。”青山文泽点头认同。

伊势神宫位于三重县伊势市，于旧历持统天皇前建立，算得上日本最古老的神社之一，神体是作为日本国宝的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外宫祭祀丰收大御神，是四部神宫体系之首。

至于为什么，也很简单。

这座神宫在旧历时就堪称日本人的精神支柱，连保安都是皇宫卫队。

无论皇室，还是内阁首相，在旧历时参拜这座神宫就已成惯例，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座神宫里可是有皇室之人在内供职的，这才是特殊的关键。

旧历明治年间，这座神宫就被定为国家神道顶点之神社，后又被加封为宗教法人本厅、全国神社之本宗。

就凭这些名头都足够令人侧目。

更何况新历以来皇室的力量重新焕发色彩，神道再次大行，直接把这座神宫给抬到了真正神道顶点的位置。

按理说青山文泽给出的理由也勉强过得去，但他还是隐约有种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自从领悟日月同辉之后，源赖朝的感知能力大增，再加上他的刻意练习和摸索，基本上搞出了一套类似于心网的见闻力，这被他命名为光觉。

因此，有时哪怕只要对自己有一点异样的关注源赖朝都能察觉出来。

被注视的感觉愈发强烈。

“簌簌———”头顶传来风吹叶片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进他的耳中。

源赖朝抬起头，秀丽翠绿的柳杉树枝被不知从哪来的山风吹动，蔓丽的枝桠间刚好漏出缝隙，几缕微光从中透射而下，温暖柔和的洒在他脸上。

这穿梭枝桠的光似乎带着拟人化的情绪，善意明显，却又有些踟蹰。

柳杉树上似有人影虚显。

和煦的阳光中，在柳杉树枝桠的碎隙中折射出婀娜的少女身姿，看不清的脸颊上，唯有一双眸子安静注视。

源赖朝看着她的虚影，她穿了件鲜红深蓝与明黄相间的三色和服，头戴七钗金色步摇，有数十条珍珠链垂于黝黑亮丽的发丝上，高贵而神秘。

交叠的三色和服上绘有精美密缝的条纹，套在最外面鲜红的那层上绣有方圆状的四棱梭镖，明黄则绣着菊。

须臾之间，人影化作淡淡光辉。

源赖朝调动体内本源，利用周遭一切光照之处感知本源波动，试图寻找他刚才眼中所看到的虚影真身，然而并没有异常，附近的超脱者都一如既往，就连枝桠上也没有气息留存。

他陷入了沉思。

直到身旁的青山文泽轻唤了句。

“源哥？”

“嗯？”

源赖朝收敛心神，脸色顿时恢复如常，看向目光奇怪的青山文泽笑着问道：“大概还需要多久能破除封印？”

“这个不好说，阴阳寮天文道的人总是拖拖拉拉的，不过按照现在盐见岳山内的本源躁动，估计快了。”青山文泽疑惑他盯着一棵树出神，回答的同时也抬头看了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还没等青山文泽多想，耳边又传来了源赖朝语气有些认真的话语。

“青山桑，我有一个疑问。”

“源哥您说。”他收回视线。

源赖朝感受着光觉中脚下盐见岳愈发波荡的本源波动问道：“之前我听景川桑讲，盐见岳这处封印是由古代宝物所镇压，而这次取出宝物之后会重新封印，那一般都是用什么方法？”

“什么方法？”青山文泽有些不明所以，但挠了挠头还是回答道：“就是由阴阳寮和神职人员布置的结界啊。”

“新历弥生之际，许多修行典籍和体系还没明确，所以现在成熟了，他们布置的结界能完全替代古代宝物？”

“完全？估计不可能吧…”

“那时效性呢？”

“时效性…四部对这个秘境做过建模分析，算上古代宝物的镇压和人力时常维护结界，基本上这处深渊裂隙就不会破裂，但如果完全用阴阳寮不布置的法网结界，大概每六个月就需要维护一次，风险性的确大幅增加。”

青山文泽握着刀柄认真分析。

源赖朝脸色如常，用平淡的声音继续问：“那如果结界破裂，盐见岳这处深渊裂隙所能波及的范围有多广？”

“静冈、爱知、山梨三县吧。”

“三县的国民有上千万，涉及的基础设施产业更多，为了几件宝物，四部就没考虑过是否值得这个问题吗？”

“这…”

青山文泽一下子卡了壳。

他半响没能说出话。

喏喏无言了半天，在看到源赖朝那双平静的双眼后，青山文泽愣了一下，回想刚才的问题忽然就明悟了。

在神奈川事件出现后，也就是当天凌晨，警视厅就曾经分析过源赖朝帮助那名厚生劳动省普通工作人员的动机，分析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头绪。

直到次长当时起身说了句，或许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做些好事，这才将包括近藤总监在内的人发掘了新思路。

青山文泽看过源赖朝的资料。

那东西都不能叫简历。

几乎将源赖朝从出生到现在在所有地方有记录的资料全部搜集了出来。

可这才是让他更加的大受震撼。

一位本源尊者，与剑道大剑豪同等的序列，甚至说警视厅给源赖朝划分的破坏力已经达到半圣，就是这样的一位存在，竟然会每天朝九晚五准时出门抓痴汉、献爱心、扶老人，弄的跟上班一样，还参加了特别顾问组。

如果说对方真如他所说只是最近才觉醒了力量，步入超脱，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踏入尊者，那么除了这份实力，其行为本心可谓昭然若显。

如果不是最近觉醒的力量…

那这就有点可怕了。

说不定关于源赖朝的一切资料都是虚假的，而他本人也是一位隐藏多年的超脱者，其暴露的目的犹未可知。

但目前来看更倾向前者。

理由很简单，因为没动机。

即便神奈川囚禁案事态严重，也不值得一位危险性堪比半圣的存在暴露自己，因为这种级别的存在已经具备战略意义，重要性可以说不言而喻。

青山文泽想通了关键节点，勉声解释道：“源哥，我听说之前公安委员会是不同意的，但是迫于某些压力…”

“我懂了。”源赖朝打断道。

“其实可能也没有您想的…”

就在这时，天地间游离的本源忽然暴动，引的地动山摇，堪称四五级的地震，远处的山麓上朝天暴射红光。

本来湛蓝如洗的天空迅速被诡异迷蒙的殷红染透，云海都像被血泼了。

源赖朝迅速转过身，瞧见四五百米开外的盐见岳山麓底部升起了一道有黑红流光包裹的巨大门户，但虚浮不定隐有撕裂感，从中有殷红的诡异气息成缕渗出，宛如万条血色丝带。

“结界已开，诸位注意！”

“镇源符！”

“神力锁链！”

“快把老娘的摊子收起来！”

众人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把狩衣开到白皙大腿根的女人手掌一翻，把布摊迅速收起，另外几个女人掐印念决，打出大把灵符，几个散发着神力的人形式神从虚空中显现。

戴着金丝眼镜的西装男从打坐状态暴起，双掌一拍开始暴衣，虬结的肌肉堪称健美冠军，整个人拔高数米。

射箭的巫女把箭矢撇断，一拍腰间悬挂的布袋，一柄足有三米多长的薙刀滴溜溜飞出，拿在手中耍了一个刀花，掀起的飓风使得青草俱折腰。

现场瞬间成了变身大作战。

本来还犹如春游的集市瞬间变成了战场整备区域，各种灵力神光四溢。

“归命！南无！护法！束缚束缚！”

“神灵池地，九道皆塞！”

“乾坤定位，赫赫煌煌，持神力将行，封妖怪于往，即刻谨天结地网！”

各种本源现化，五光十色。

一如之前在电视上见过的绚烂金光神网展开，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山麓。

数百米的金光张开，将从黑红深渊裂隙渗出的诡异血红气息拦住，气息接触神网时发出滋滋的响声，迅速消融，神光上的金光明暗不定，直到又有十几名神宫人员增续神力才稳固。

神网似乎还有一种吸引力。

能将那道勾连着另一个世界散溢出的血红诡异气息吸附，不至于让这些气息沾染到无序的沾染到众人身上。

结界已成，金光神网将黑红门户囊括在内，有二十几名超脱者维持。

“源哥，我们跟着伊势神宫的人一起进去，到里面互相策应。”震感彻底结束后，青山文泽走到源赖朝身边道。

“好。”源赖朝点头答应。

盐见岳的山体已经稳固，草地上有着许多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有人不慎被砸断双腿，躺在被血浸染的草地上哀嚎，这时县警本部准备的后勤人员派上用场，有医生抬担架过来。

矗立在山麓中央的那座三四丈高的黑红门户通体半透明，散发着可怖的气息，里面似乎勾连着另一个世界。

“大家有序入界！”

有神官在大喊维护秩序。

超脱者们排列成队，按照自行组队的方式进入，踏入者在跨过门户后黑红光芒波荡片刻，随后便悄无声息。

“京都流浪武士的———”

“八幡宫的全都过来！”

“警视厅的来这里，特殊急袭部队在原地待命，其他超脱者随我入界！”

源赖朝很快见到了景川知雨。

与刚才中了自己圈套展现花季少女般娇羞的姿态相比，此时的景川知雨更像是回到了初见她时的娴静飒爽。

警视厅作为四部中最属于国家的亲儿子，自然充当了秘境的主持者。

当然，有权利也有义务。

景川知雨和静冈县警本部的另一名大剑豪核对名单，确认除了某两位之外其他上百名从各地而来的超脱者入界完毕后，也分别领了一堆超脱者入界，源赖朝和青山文泽跟在她身后。

“源君，不要放任深渊气息进入体内，它们会污染本源。握着绛紫色绶带刀柄的景川知雨低声提醒他了一句。

随即她又转身对他人喊道：

“诸君，辛苦大家维持结界，秘境结束之后国安委会将补贴发放到位。

“请景川警事放心！”

“为国家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祝列位同僚武运昌隆！”

被抽调来的阴阳寮人员和神职人员纷纷保证，持续输出神力与灵力。

另有几队荷枪实弹的警察留守。

这几队警察站在结阵者身后。

众人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先后踏入了这道通往深渊裂隙的黑红门户。

源赖朝步入了这道黑红光幕。

随着诸多超脱者入界，盐见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剩满地的碎石和笼罩半山的金光神网还安静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