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遵守规则

回忆起80年代的生活，冯小武这类人曾多不胜数，牛肉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奢侈。在话题转向牛肉之际，李大舅重重拍了拍王波肩膀笑着说：“小鬼头，你如今混得不错，连牛肉、烧鸡都买得起！我十五岁开始学木工，去支援边疆也打拼了三年，还是不如你捕鱼赚钱来得多。现在过得好，我明天让你大姐给介绍合适的对象，该是你成家的时候了。”

一开始，他对这个小舅子王波不太感冒，觉得对方不务正业，只顾着跟一群混混胡闹，担心终有一天会闯下大祸。家中财务大多落入王波手里，但从他手里也没捞到多少实惠的东西。

如今他忽然感觉王波像是个大孩子似的，懂得感恩，明白了孝敬亲长，也开始懂得买些东西孝顺二爷爷。王波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说：“大嫂，你也得管管姐夫，他在那边取笑我！这还不是最近赚钱了吗！再说我现在还小，结个婚的事情还早得很。”

他说这话时脸红扑扑的，其实那些牛肉跟他的关系不大，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姐夫竟在众人面前暗示要帮他介绍对象。

牛肉炖土豆的大锅刚端上桌，王波迫不及待地捞了个大块送到嘴里。热乎乎的肉在他口中烫得他摇头晃脑，尽管见肉不停滑动他也没舍得吐掉。

在这个年代，宁可烫坏舌头也绝不能糟蹋得来不易的荤腥。

王秀太太爷爷今天的兴致特别好，毕竟顽皮的三孙儿王波如今已经懂事儿，不但知道了赚钱，更是懂得了尽孝。心情愉悦之下，他竟然罕见地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陕凤大曲，提议和王波共享一杯。

四个人的茶碗倒满了小半，符离集的烧鸡被撕开分到碟子里，咸黄瓜和酱生姜也摆放整齐，大家开始了美餐的时光。

几杯小酒下肚，话题逐渐从艰难的过去聊到了现在的好转，客厅里笑声此起彼伏。

李志强的太爷喝了足足有二两大酒，开始敞开心扉。王秀太在遣送站任职并有文化涵养，于是语重心长地对他们两个说：“桌上的土豆烧牛肉有个有趣的故事，可能你们并不清楚。今天我很开心，就讲给你们听，想不想听听？”王波不动声色地拍马屁说：“想听听，您说的故事一定很好听。”

说完诗词名目，他轻轻拍击桌案，声如洪钟地开讲：“鲲鹏展翅，凌万里翻腾扶摇，

翅膀托青云，俯瞰世间楼阁。

硝烟弥漫，弹孔处处可见，

让麻雀也为之惊惧。

怎么办，哎，我要飞翔天际。

问它要去哪里，

小鸟回答：

仙境般的世界，皎洁秋月已成过往，

订立了诸多和平之约。

还有美食，土豆炖熟后加上牛肉，不准胡乱排气。这将是历史巨变的一瞬啊。”

讲到这里，王秀太干掉了剩下的半杯酒，微微有些醉意中多了几分得意。然而，“不准胡乱排气”这句话出口，让王波和冯小武愣住了。

怎么老人家的名篇里还有这种细节？

这样的言行，在现在是犯忌的大错。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仿佛瞬间石化了。看见王波和冯小武不解的样子，王雅清淡然笑了，欢愉的笑声在屋里回荡。

还没等爷爷开口，他已笑着对他们两人解释：“想必两位不知晓，我老头子曾经的经历让我格外痛恨那些轻视人言论的人。一种是『土豆炖牛肉』，不允许放屁，另一种是食用面包时讲的故事，若不即时排遗则会憋死。以前听闻爷爷说起，但我并未深入了解内情。随后我才发现，原来当时总理赫鲁晓夫访问匈牙利，曾在一次民众上提过，去到匈牙利便可享用『格劳齐』，那可是匈牙利家常美味的一道菜。只需在小陶罐里炖煮牛肉、土豆、红辣椒和其他香料，软烂且满溢浓郁酱汁……这其实就是我们的土豆炖牛肉。”

毛老认为赫鲁晓夫所指的是：“，一桌美味的‘土豆炖牛肉’，其实隐含篡改马列、曲解的寓意。”

毛主席立刻否定了这种解读，并借诗词阐明：那句话实际上是在揭示“土豆炖牛肉，禁止放屁”的言辞背后所隐藏的政治讽刺。

听到王雅清解说，王波和冯小武顿悟，有种云开见日的感觉，他们要求将毛主席的这句诗抄写下来，并表示会背诵熟记以便以后聊天时能派上用场，仿佛捡到了珍宝。

得到诗句后，俩人还不忘央求王秀太讲述“吃面包却不排泄憋死”的典故，对他们年轻人来说，这些故事是他们在与人交往中显得见多识广的重要谈资。

这些趣闻，李志强小时候听过许多，那时母亲因为不再偏好牛肉，只偶尔提及。如今再回忆起来，感觉尤为亲切。

那餐饭大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晚饭后，李志强悄然向祖婆分享了一些秘密。

每到清晨，市西林路副食品第八分店前就会排起二三十人的长龙，这些人争先恐后，就是为了品尝那口豆浆和油条。

这个时期的豆浆油条堪称理想早餐，除了少数几家大型副食商店，别处难以尝到如此美味。

这时的大白面馒头每个售价五分钱配上两个粮票，因为豆油稀缺，作为配料的油条价格更是翻倍昂贵，一尺长的油条售价一毛钱，同样需要两个粮票才能购得。

更严格的规定下，每个人每次限购五根，多买是要遭售货员拒绝的，除非结伴同来一起排队。

冯小武早早带着李志强来到油条店，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成为首位顾客。

回想起后世一句豪言：等我有钱后，吃油条豆浆时，一根接一根地扔，一碗一碗地喝，李志强心中难免鄙视那个想象中的人。

在1982的年代，真若如此，无论对方多么愤慨，他很可能被打得鼻青脸肿。

“我们两人，要十根油条、四碗豆浆。“一边递给售货员钱与粮票，冯小武拉着李志强的手臂，暗示他们是一起来的，得遵守规则购买，哪怕是富有的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