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犯罪计划
唐婧的眼中毫无避讳地显出厌恶和嘲讽，她愈发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与李杰一样，他也是贪吝的利己主义者，他做一切的出发点、衡量一切事物的标准也是为己谋利。只不过李杰贪财，而他好色。
唐婧的脸上渐渐挂了霜，陪审的丁小峰对他的拙略的演技，表现得更加干脆直接，他声色俱厉地警告道：“贺雨嘉，你老实点，别避重就轻。据我们调查，你的问题，可不止这些！”
丁小峰起身将平板电脑递到他眼前，登陆林茉茉QQ空间，多次联系各类打印机生产商，以及他与梁霏霏联络的信息等一系列证据被一一摆在他眼前。
面对诸多证据，贺雨嘉反而冷静下来，他认命似的仰天长叹一声，把脸上所有的悲戚、不甘地情绪系数退散，他知道这一次装可怜也躲不过去了，索性撕下了伪装。这三十年来，他一直是唯唯诺诺地活着，从不在人前显眼，也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内心，他这辈子的义无反顾、拼命抗争和叛逆勇气都给了张雅丽，可换回的不过是弃如敝履，孑然一身，最后只能独自疗伤，等待命运的审判。如今，张雅丽死了，他的罪恶也随之浮出水面。此时此刻，他的心反而坦然了。
……
时间回到半年前。
张雅丽向贺雨嘉明确提出分手后不久，她便以散心为由，远赴法国度假，独留下贺雨嘉继续照管着灵修中心的大小事务。
度假回来后，张雅丽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她气色红润，身上的装扮也是从上到下焕然一新，整个人洋溢着贵气和活力，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向来观察入微地贺雨嘉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注意到张雅丽使用的化妆品、服饰、包包等随身物品，几乎全部换成了更加高端的品牌。最重要的是，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比之前更好，即便不面对学员时，她的脸上也总是带着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更加温柔。
贺雨嘉对张雅丽宣扬的那套提升能量的理论其实并不相信，起初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他对张雅丽所说的一切都偏听偏信，可在灵修中心日子长了，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于她宣扬的那些教义和理论的本质便有了明确的认识，他知道她宣扬的灵修，表面上是在讲能量的提升、心灵的净化和思维的沉淀，但实际上是看准了人们普遍存在的焦虑、抑郁和精神空虚等不良情绪，偷换概念用满足物质欲望来麻痹精神，是追随者的情绪得到暂时的喘息和平复，可这种办法不会解决根本问题，只会将他们引入歧途。对于潜在的危机他也曾委婉地讲给张雅丽听，却被张雅丽无情嘲笑，说他不是个做大事的人，没有眼光和远见。
这次度假回来后，张雅丽对贺雨嘉更加不屑一顾，贺雨嘉讲究稳重务实，他提出的建议大都是稳健实用的，可那些东西在张雅丽看来都上不了台面，她的作风是胆大冒进，她需要更高效的扩张她所谓的灵修版图，以满足她日益膨胀的野心。两个人的行事作风和思考方式的差异进一步拉大。贺雨嘉看到张雅丽的种种变化，听着她对灵修事业更宏伟的规划，他唯一的猜测便是张雅丽出国时钓到了大鱼，那个人一定实力雄厚，并且心甘情愿的成为她事业的后盾。
很快，贺雨嘉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回国后张雅丽几乎每天都在相对固定的时间，接到某人打来的电话，每次接通电话后，张雅丽脸上都会挂上温柔甜美的笑，她会迅速起身回到休息室去接电话，压根不让贺雨嘉听到，二人一聊就是一小时。以前，张雅丽的手机基本都是交给贺雨嘉保存，因为她时常丢东落西，可这次回来之后，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将手机拿在手中，但凡有信息进来，她总是第一时间查看。
就在她结束度假，回国一周后，贺雨嘉无意中在学员寄来的一大堆包裹中，发现了一封恐吓信。他担心有人对张雅丽不利，便立刻拿给她看，没想到张雅丽的反应很是平淡，只说了一句不必理会。她笃定的认为，那一定是有人嫉妒她的成功，虚张声势罢了，她曾傲慢而得意的说，“树大才会招风，一个小柳条谁又会注意到”。
张雅丽虽不上心，可贺雨嘉却不敢轻易放过。他知道灵修中心与学员之间偶尔也会产生些矛盾分歧，日常他都十分注意拿捏好分寸，将问题尽快处理，正是在他兢兢业业的管理下，灵修中心才一直平稳安定的经营着，被投诉的次数并不多。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怨气，会发展到寄恐吓信来的程度，他心里完全没底。贺雨嘉觉得这中间暗藏着不可控的危机，作为经纪人，他有责任弄清楚恐吓信的来源。
打定主意后，他对恐吓信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又上网咨询了许多专业售卖和制造打印机的企业，破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弄清楚这封恐吓信，使用了超微墨滴的打印技术，这种技术常用于照片打印机。
贺雨嘉翻遍了所有的学员资料，试图从其中找到可能有动机这么做的学员，很快便锁定了月余之前，死于自杀的学员林茉茉。贺雨嘉回想起此人死前，曾多次质疑过张雅丽的教学，张雅丽为了反击，甚至将她除名。死人显然是不能亲自复仇的，那么她身边的人呢？比如她的亲人？爱人？朋友？
大学时期的贺雨嘉不善于面对面的人际交往，便整日醉心于上网，泡论坛。他通过网络交流认识了一些所谓的“高手”，从这些人身上学过些简单的黑客入侵手段。如今这个小技能终于派上了用场，他轻而易举的利用黑客手段，破解了林茉茉QQ空间的私密相册，从中发现了她与梁霏霏之间的秘密，当他得知梁霏霏是一名时尚摄影师时，他立刻认定此人就是恐吓信的炮制者。
就在他如火如荼地追查恐吓信来源时，张雅丽突然向他说出自己出国度假时与富商翟滨相识，以及后来二人开始交往的事实。虽然贺雨嘉对此早有猜测，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面对昔日爱人的突然坦白，他的心里依旧是如同针刺、如坠冰窟。虽然他与张雅丽分手在前，可也不代表着他就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她如此轻易地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也是在这一刻，愤怒和嫉妒占据了他的心，一个天衣无缝地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慢慢形成了。
他从林茉茉QQ空间的私密帖子中，找到了梁霏霏的联系方式。之后，便主动联系了梁霏霏，邀请她拍摄灵修中心的聚会活动。对方接到电话后，并没有半分犹豫，爽快的答应，甚至连细节都不曾多问，贺雨嘉便更加确信了恐吓信就是梁霏霏发出的。
虽然他已主动联系过梁霏霏，但是他心里对实施计划仍旧有所保留。他深知一旦付诸行动，后果便不可预料。然而，压垮他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还是来了，就在聚会活动的前夜，张雅丽突然告诉他，活动结束后，他便可以获得丰厚的酬劳，从此去享受生活，不必再为灵修中心的事儿劳心劳力，她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体面，可贺雨嘉知道，此时的他对于那个女人已毫无利用价值，至此他完完全全地被张雅丽抛弃。
或许情感上他可以对张雅丽爱上别人加以宽容，但他绝对不能容许张雅丽对他弃之如敝屣。这已是他的底线。
聚会活动当天，贺雨嘉一直暗中留意着摄影师梁霏霏的举动，他并不确定梁霏霏是否会在聚会上突然行动？她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发难？贺雨嘉的内心焦灼而煎熬，他既不能干预，连观察也只能在暗中进行，他必须要将自己彻底撇干净，绝不能露出蛛丝马迹。直到他瞥见梁霏霏趁人不备，独自走进了厨房，从墙壁的架子上取走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时，他悬着的心陡然一松，并由此生出一丝窃喜。
事情如他所料般发生了，梁霏霏突然发难，刀尖划过张雅丽的面庞，殷红的血迹汩汩而出，贺雨嘉看到这一幕时，没来由地心下一抽，报复的快感并没有出现，他开始后悔，然后是后怕，他几乎是本能地冲到张雅丽身前，用自己身体的替她遮挡，与梁霏霏扭打在一起。
……
审讯室内，贺雨嘉再次用双手捂住了脸，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如在瓮中，他满怀懊恼地说：“都是我不好，我没想到梁霏霏的反应如此迅捷，只是一个不留神，便让她逮住了偷袭的机会，我眼睁睁地看她将刀刺入雅丽的腹中。我真的很自责，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猪油蒙了心，害了她！”说完，他将头深深埋入臂弯中，似是陷入了无尽的悔恨。
唐婧的神色只剩下漠然，眼前这个死不悔悟，极尽表演之能事的可怜男人，不，她已经不觉得他可怜了，只觉得此人无比虚伪和恶心。张雅丽的人品固然是自私又可恶，可贺雨嘉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卑鄙和可憎？怒意在心中涌起，她愤然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呵斥道：“贺雨嘉，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负隅顽抗，真是无可救药！”
贺雨嘉被突然起来的声音吓得身体一缩，他抬头去看对面的两个警察，唐婧的目光如炬，神情犀利，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丁小峰目光冷硬、充满蔑视。二人的眼睛直直地盯在贺雨嘉的脸上，瞪得他心里发毛。丁小峰将平板电脑上丢在贺雨嘉面前，技术组模拟的现场动画正徐徐播放着，贺雨嘉的伎俩和心思在模拟动画面前，暴露无遗。终于，贺雨嘉默默低下头，身体瘫软在椅子上，如泄了气皮球。
“你知道硝基苯酚么？”唐婧突然发问。审讯至此，贺雨嘉的罪行全部得到了印证，他已是半点抵赖不得，可她清楚张雅丽真正的致死原因是哮喘引发的窒息死亡，而那个罪魁祸首硝基苯酚（蓝精灵）却始终没有查到来源。
“硝基苯酚是什么？”贺雨嘉不明所以摇摇头，诧异地看向她，他瞬间的反应表明，这一次他没有说谎，他显然对这个名词一无所知。
唐婧内心一片哀嚎，案件再度陷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