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武媚娘的处境
下午申时左右，左候卫将军张大安把长孙诠喊出了殿中省，告诉他即将调入候卫的消息。
“张将军，不知卑职调到哪里驻守？”长孙诠问。
“中书省发来调令，将你调去西内苑当值。本阶官迁为昭武校尉，实职官迁为左候卫郎将。”
长孙诠原本的阶官，是正六品上阶朝议郎，实职官则是从五品上阶，守尚辇御奉。
本阶官低于实职官，通常都是获得格外恩典，官职前要加一个守字。
如今他文转武，本阶官变为正六品上阶昭武校尉，实职官却升为正五品上阶左候卫郎将。
以十五岁年龄，能以正六品实职官领正五品武职，不仅是长孙无忌的关照，也因他是未来驸马。
西内苑远离太极宫，左右候卫各派一名郎将负责宿卫，以永安渠为中心，各负责一半辖区。
每名郎将之下，另设有两名副郎将辅助。
再往下，还有五名校尉，十名旅帅，统领千余名武侯。
长孙诠一刻不耽搁，简单收拾了下随身物品，用一个革囊装好。
离开前，去向殿中监窦怀哲打了声招呼。
窦怀哲也是一位驸马，娶的是唐太宗李世民第十九女，兰陵公主李淑。
离开殿中省后，长孙诠来到左候卫署，领了新鱼符、鱼袋、官服和军械。
他将所有东西打了一个包，背在身后，从承天门左边一条甬道入宫。
这条甬道只有丈许宽，右边是太极宫，左边是掖庭宫。
沿着甬道一路向北，再折而向东，穿过玄武门，便是西内苑。
长孙诠上任的西内苑卫署，位于玄武门西北两里距离，西临永安渠，负责西内苑东区宿卫。
卫署中的两名副郎将早已得到通知，带着一众军官在卫署外迎接自家的新长官。
一名副郎将叫王代，三十四五岁，面色黝黑，疤痕交错，身材魁梧，双臂结实，一看就是低层军官摸爬滚打上来的。
当他看到自己的新上官是一位十五岁小郎君后，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板着一张黑脸。
另一位名为郭溪桥的副郎将，却对长孙诠极为热情。
郭溪桥身材微胖，白面无须，只有二十七八岁。
他原本是李治担任太子时的东宫卫率副郎将。
正所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治登上皇位后，手下卫率军全部凭着从龙之功，调入十六卫府。
郭溪桥原本是从六品率府副郎将，啥事不干，连升两级，升到了从五品上的卫府副郎将。
郭溪桥寒门出身，二十八就混到了从五品上，故而有很强的进取心，对长孙诠这个长官很是巴结。
卫署是三进结构，长孙诠的办公房位于最里面一进。
他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屋中，让众军官各司其职，只留下王代和郭溪桥，问起宿卫图。
郭溪桥早就准备妥当，一脸殷勤的将宿卫图递上。
长孙诠细细打量着，忽然在宿卫图上瞧见一座寺庙。
“郭副将，这座寺庙叫什么名字？”
郭溪桥答道：“回将军，此庙名为南明寺。”
长孙诠皱了皱眉，心中一阵失望，目光继续逡巡，终于在角落又找到一座寺庙。
“这一座呢？”
“回将军，这是白雁寺。”郭溪桥暗暗奇怪，不知这位新长官为何对寺庙如此上心。
长孙诠心中一沉，除这两座寺庙外，宿卫图上再无其他寺庙。
感业寺跑哪去了？
他在上任前，便在左候卫署中问过，感业寺就在禁苑东区，怎会不翼而飞？
“咱们需要宿卫的地方，只有图上这些地方吗？”他沉声问。
郭溪桥小心翼翼地道：“将军是在找什么地方吗？”
长孙诠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特别留意感业寺，淡淡道：“我在左候卫署也瞧过驻防图，宿卫区似乎不止这些地方。”
郭溪桥额头开始冒汗。
一旁沉默的王代忽然道：“长孙将军，咱们宿卫的地方，确实少了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
王代道：“感业寺。”
长孙诠眼皮一跳，道：“那宿卫图上为何没有感业寺？”
王代沉声道：“感业寺被右候卫的人抢去了。”
长孙诠愣道：“什么，抢去了？”
郭溪桥苦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右候卫郎将名叫杨千里，是荆王内弟，颇有权势。他上任以来，便将感业寺划到他的下辖。”
长孙诠心中一凛，候卫在西内苑的另一名郎将，竟然是杨千里！
郭溪桥接着解释：“那感业寺就建在永安渠旁边，恰好位于东西两辖区中心。”
长孙诠道：“东西辖区不是以永安渠为界吗？感业寺位于哪一边，就该隶属哪边才是！”
“将军，感业寺位于永安渠西边，原本就属于右候卫宿卫。”郭溪桥苦笑道。
长孙诠浓眉一扬，道：“既是如此，总署那边的宿卫图，为何将其划在左候卫辖区？”
王代道：“事情的源头，要从杜荷将军说起，他当初负责这片辖区时，自作主张，将感业寺抢到咱们左候卫下辖。”
杜荷是杜如晦的儿子，曾参与李承乾谋反之事，长孙诠奇道：“他抢这个干嘛？”
郭溪桥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本当初杜荷驻守西内苑时，恰逢李渊龙御归天，不少妃嫔被迁入感业寺为尼。
这些妃嫔娘家都很有势力，设法贿赂候卫，前往西内苑探望、又或送些吃穿用度进去。
如此一来，驻守感业寺成为一个肥差。
杜荷也是出于敛财目的，才将感业寺抢为左候卫辖区。
等杜荷调离候卫后已是几年后的事了。
那些嫔妃已经习惯了尼姑生活，娘家也很少再送东西。
驻守感业寺反而会多耗精力。
右候卫军官乐见如此，所以从未再提此事，左候卫也只好吃个哑巴亏。
直到李世民死后，又有几位嫔妃被迁入感业寺，娘家纷纷探望，行情见涨。
时任右候卫郎将的杨千里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利用权势，将感业寺又抢为右候卫辖区。
长孙诠听完后哭笑不得。
李渊和李世民估计做梦都想不到，感业寺会因为他们的死，被人抢来抢去。
无论如何，为了抢回女皇，感业寺必须回到他的控制中。
“王副将，你立刻前往右候卫卫署，讨要感业寺。”
王代迟疑道：“将军，只怕杨将军不会卖您这个面子。”
长孙诠扫了他一眼，道：“让你去就去，本将军自有分寸。”
王代愣了一下，终于领命去了。
长孙诠又向郭溪桥问起感业寺内嫔妃情况。
郭溪桥以为他也是盯上那些嫔妃的油水，正合心意，回答的很是细致。
武媚娘确实在感业寺出家。
除她之外，另有两名才人也被迁入感业寺，一个是崔才人，另一个是萧才人。
崔才人出身清河崔氏，萧才人出身兰陵萧氏，全都是名门望族。
故而二女娘家对她们颇多照拂，送进感业寺的东西络绎不绝。
两女手中宽裕了，日子自然也好过。
据郭溪桥所知，这两名才人在感业寺住的极为舒服。
不仅尼姑们殷勤伺候，右候卫们也对她们客客气气，很多逾规之事，也睁只眼闭只眼。
长孙诠见他只说崔、萧两位才人，却一直不提武才人，又问起武媚娘情况。
郭溪桥直摇头道：“别提了，这位武才人可就惨了……”
“这大半年来，没有一件武府的东西送到西内苑中，所以武才人过得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