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般配

行政套房里满地狼藉，资料扔得满地都是，几台笔记本全开，墙上是北平地图的投影，此外还有花花绿绿的快速食品包装纸，桌上放着两个吃了一半的全家桶。

楚子航叼着一根巧克力棒，端坐在桌边敲打键盘。内屋有轻微的碰撞和小声的说话声音，她努力不去想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按下回车键，数据被载入到她刚刚完成的数学模型。墙上的投影地图上，一瞬间无数涟漪溅开，好像那是平静的湖面，楚子航刚刚洒了一把细沙进去。

北平市的地动数据，这里的地壳中间藏着什么东西。今年北平的地动频率突然增加了十倍，这个震源就是大地与山之王。

她轻轻叹气，注视着地图上标注的红点其中的一个被模型删除了，这个程序并不完美，而且运行起来很慢。

如果零和塔尔菈能出来帮忙就好了……但是她们两个似乎完全没有紧张感的样子。

明明不成功的话就要重开听证会了不是么？

敲门声传来，跟着是捏着嗓子的声音：“鼹鼠鼹鼠，我是地瓜！”

楚子航起身开门，扛着大包小包的夏弥探头进来：“哇噻，真乱诶！这真的不是传说中的男生宿舍么？明明变成了女生但是还是养蟑螂当宠物么？我可以进来么？能不能先让你的宠物闪开，我怕会踩到那些可爱的小动物……”

她穿着波西米亚风的格子长裙和直筒鹿皮靴子，还有一件酒红色的羊皮小夹克，脖子上缠着紫色的长围巾。谁也摸不清她穿衣的风格，反正每次看到她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大概是家里有整整一个步入式更衣间的衣服，让她对比搭配。

“欢迎，零和塔尔菈在内屋……感情问题。”楚子航侧身让她进来。

夏弥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嗯。嗯？我听着感情不错啊？”

楚子航一愣。

“先不说这个，我是给你们送吃的来了，怕你们饿死，”夏弥坐下，在大包小包里摸索，“我是北平人嘛，今天要回家看爹妈啰，就去买了一圈东西，顺便给你们买了点吃的。”

“北平小吃么？”楚子航坐到她身边，悄悄的把零食包装纸往沙发底下踢了一脚，塑料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稻香村的点心、蜜饯、十八街的麻花……这是天津的……还有天福号的肘子，”夏弥一件一件往外拿，“够你们吃几天了。”

她抬头，像是没注意到身边凑得过于近的楚子航一样蹦起来，指着墙上的北平地图问，“地动数据么？”

楚子航有点失落的点点头，“垃圾数据太多，干扰太大。一时半会算不出来的。”

毛玻璃门后有两个叠在一起往外窥视的人影，楚子航没有发现什么时候里屋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他目前还是人类形态，为了彻底苏醒，他应该正在异化为龙类的躯体。”夏弥说。

“是的，否则他不能制造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的两起事件。他总不能以龙类形态飞到美国去。”楚子航说，“但人类形态的龙，能力会被制约，这在龙王诺顿身上已经被证明了。”

夏弥盯着地图：“异化为彻底的龙类需要时间，等于再进行一次孵化。我跟爹娘说师姐你很照顾我，他们说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

楚子航又一愣，没来得及回答就发现玻璃门后的人影……门缝里露出塔尔菈和零的眼睛，下面的赤红，上面的淡蓝。

“去见父母么？”塔尔菈把门缝扩大了一点，小声问道。

夏弥扭头恶狠狠地说，“只是请吃饭而已！”

“那为什么没有我们？”塔尔菈跳起来质问，她看起来义正言辞的，就是不知怎的有一种不太绷得住的感觉。

夏弥一愣。

楚子航咳嗽了一声，迟疑了几秒钟：“你也看到了，这里已经忙成一团了，大概没时间过去，谢谢你父母的好意吧。”

“吃饭而已嘛，几个小时总是有的，我哥哥听说之后很想见你的，”夏弥捂住耳朵，“在电话里大声说什么姐姐姐姐我要大姐姐陪我一起玩什么的，吵死人吵死人吵死人，我也是没办法才来邀请你的嘛！”夏弥把脸凑到楚子航面前，“赏个脸赏个脸赏个脸？”晃着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

“我……”楚子航语塞了，“我不太会陪人玩……”

“说起来帮助未成年人就是我们卡塞尔学院的传统美德啊！”塔尔菈挺胸，拉过一旁的零，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态，“我们责无旁贷！楚子航你也责无旁贷！”

楚子航无可奈何：“什么时候？”

“大后天中午吧，包饺子你看如何？”

“好的。”楚子航点了点头。

“呀嘞？可是大后天中午我们有安排了。”塔尔菈忽然说，“虽然我很想陪你去，但实在不巧，你自己去师妹家吃饭吧。”

楚子航傻眼了：“你们……有什么安排。”

“参观北平象牙雕刻厂。”零扬起冷漠的脸。

“你耍我的吧？”楚子航在心里说。

“啊，你们去那边参观的话还可以顺道去一趟崇文门，我给你画个地图……”夏弥已经坐到床上去了，在一张白纸上给塔尔菈画地图，完全没有人再理睬楚子航，好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很自然很合理。

楚子航突然很无语，明明自己其实很想去但是这三个人偏偏要演个戏耍她一下来把她给忽悠瘸……有种吃了个哑巴亏但是又赚了的感觉，很奇妙。

···

赫尔佐格坐在深深的地铁隧道中，闭上了眼睛。

她的视野现在遍布了整个北平，那种被她最后命名为“延崇”的木雕小兽固定在每一处墙根和屋檐上，浑然天成的，像是在那里存在了千百年。

其实它们的原名叫“眼虫”……但是绘梨衣觉得不好听，于是就改名了。

她听到深邃的地铁里面赵孟华的声音哭喊着求陈雯雯来救他，听到网吧里面路明非的手指跳跃在每一颗键帽上，听到酒德麻衣与另一个女人思索该如何让路明非去杀死龙王，听到夏弥脚步轻快的离开了宾馆，听到身边的绘梨衣搓动游戏手柄的声音。

赫尔佐格睁开了眼睛，海拉在她的眼前摇晃着手掌。

“我打不过她。”她可怜巴巴的抓住赫尔佐格的腰带，“你来陪我玩。”

“乖，无聊的话去吃点薯片吧，一会我们出去给你弄台电视。”赫尔佐格揉了揉眉心，抓起身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塔尔菈发来了信息，内容是对她写的台词的抨击。

她看了一眼想了想回复道：“毕竟我就是个三流写手，水平不高……但是你不会自由发挥一下么？”

很快就有了回复，赫尔佐格看了差点笑出声。

“我也是个三流演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