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拜师
道法自然，生亦自然，死亦自然。
陈道一快死了，他们修道者叫归墟，辛苦修道窃天地造化，死后自然还与天地，包括灵魂。
传说修炼到合道之后与大道同寿，陈道一现在第三境炼神化虚巅峰，几乎是人世间的最强者，第四境的炼虚合道，听说过没见过。
第三境高手很多，巅峰的也不少，但是合道的都是传说，传说女娲和伏羲兄妹已经到了那个境界。
可即便是还虚高手一般寿数也在千以上，可是陈道一今年不过才三百余岁，但是他快死了。
如果他不想死，可以灵魂离体，化作鬼修，去了肉体之后，生命的长度还会延长，具体能活多久却也没人知道，不过已知活得最久的鬼修其实力与两位第三境巅峰交手，全身而退，存世已超万年了。
还有个办法就是学花凌落，寻找有修道资质的人，献祭他已经成型但还没有来到世间后辈灵魂，而后取而代之，重活一世。而后便生而知之，修道初期的路比别人走得更加顺畅，可能是这种做法有干天和，要想突破前身的瓶颈又变得千难万难了，而且此术一生也就一次机会，如果这个尚未来到世间的婴儿没有修道天赋，那么也就万事皆休了。
第二种办法被列为禁术，原因是因为需要献祭尚未出生婴儿的灵魂有伤天和，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修道是需要资质的，而没有来到世间的人是很难查看有没有修道资质的，不过修道者的后代自然更有可能有修道资质呀！没有人愿意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变成另外的人，所以修道界，生而知之是噩耗。
陈道一其实两个方法都能选，合道不出，他的实力悄悄控制一个低阶修道者孕妇并不难，他甚至有手段检测婴儿是否有修道资质，虽然没办法判断高低。
但是他选择了归墟，本来他在穿越空间乱流那天就打算放弃防御，让自己在空间乱流中彻底消失，只是事情临到头了又想再看看这个世界，所以丢了一只手，来到了这个小山村。
未曾想到回到凡俗第一眼看到的小家伙竟然颇为有趣，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修道资质竟然不赖，虽然不过了最佳修道年龄，但这本来也算有趣不是吗？
原本还有十余年的生命，现在也不过只剩下一半了。
张三已经十多岁，要想修道之路顺遂一些必须要有人给他洗经伐髓，原本代价不大，只不过牺牲一些本源罢了，服用一些天材地宝或者花点时间修炼总是能补个七七八八的，但是陈道一不一样，他的本源已经在空间乱流中消耗得差不多了，所剩的那么点也已经是无根之萍，所以死亡更加临近。
而且陈道一真的不想活了，所以他把自己那号称数千年来难得一遇的根基也尽可能得转移到了张三得身上。
只是让一个普通人踏上超凡的道路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了，虽然不至于和之前的人生马上就断裂开，但是却也是早晚的事情。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张三在水面睁开了眼睛。
一股让人作呕的臭气肆无忌惮的钻进了他的鼻孔，他怀疑自己拉裤子里面。
“醒了？”
声音非常难听，但是也在瞬间召回了他的记忆。
他叫张三，记忆的最后一刻是被雷劈了，现在应该是死了，他之前看过被雷劈过的大树，十不存一，还要被火烧。就是剩下来的那么一点被村里的老人叫做雷击木，据说可以辟邪。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雷击人又能不能辟邪。
“我的尸体难看吗？”
陈道一楞了一下，而后斜眼看着水里漂浮的张三，衣服已经没有了，双眼紧闭，身体倒是赤条条、白嫩嫩的。
“嗯...白白嫩嫩的，不算好看，这个是父母给的，将就一下吧...”
“哎...村里老人常说人死后，头七的话，灵魂会回来看看，我已经死了七天了吗？修道者，就是老人们说的神仙，您能让我和我母亲对话吗？”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把张三紧闭的双眼打开了。
“疼吗？”
“疼...”
“赤条条的舒服吗？”
“还行...”
“找个东西把把自己裹住，有点碍眼...”
“可是我不会游泳...”
“你不是也没有沉下去吗？”
“我怕一动就沉下去了...”
终究是陈道一先受不了了，左手一挥，张三被扔到了草丛里面。
“啊~~~！”
一声尖叫，张三蹦了起来，屁股上插着半个螺壳，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孩子从河里掏出来扔在草丛里的。
“我没死？”张三看着手上的血，有点乱。
“目前来看还活着...”陈道一突然有点后悔。
“我为什么觉得这么饿...”张三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
张三再次醒了过来，嘴角残留了油脂的味道，咂摸了嘴，好像是鸡肉的味道。
陈道一坐在篝火前，火上烤着一只鸡，香味四溢，油光发亮，油脂滴下去，火焰窜高，火星炸裂。
“你在哪里抓的鸡？可别偷老乡的呀！都不容易...”其实张三不想问这个，他想问的是抓了几只，毕竟火上面的鸡很完整，就少了个屁股，即便他们家很难吃得上肉，鸡屁股也是不吃的。
“山上抓的，正巧碰到一直还挺肥的野鸡...你消耗太大，倒也合适...”
洗经伐髓虽然借助外力，但身体也是需要承受这种改造，幸好穷人家的孩子运动量是不少的，身体差一些，甚至都不能完成。
张三期期艾艾的挪到篝火边上，看着少了屁股的烤鸡，总觉得嘴里的味道有些奇怪。
“你们那里吃鸡，都是一整只吃的吗？”
陈道一懵了一下，而后看着张三的视线反应了过来。
“倒也不是，不过鸡屁股肥肉多，正好是你需要的...”陈道一说着扯下了一个鸡腿递给了张三
张三很饿，但是鸡屁股有阴影，可是鸡腿又很香，最后还是忍不住。
“噼啪！”
张三望着山洞外，刚刚闪电的光让他又短暂的失明，头顶不自觉的痛了起来。
“大叔，什么时间了？”
“申时...”
“哦，天快黑了，该回家了，希望我不会因为这场雨生病吧。大叔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鸡，也谢谢你没有杀我...”
“不问问为什么？”
“想问...可是天快黑了，娘会担心...我之前如果真死了...不知道她会放下过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还是一蹶不振，想到这里就想要回去见见她...”
陈道一突然有些羡慕，他父母都是修仙者，但是他是个孤儿，师傅是他父亲生前的师门长辈，收养了他，也许是因为父母去世之后自己独自生活了差不多三年时光，所以对一切比较淡薄，想来师傅对自己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厚重吧，毕竟不止自己一个后辈，虽然有负师恩，不过自己都快死了，不是么？
“我问你个问题，不耽误时间...”
张三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来，重新坐回篝火旁，伸手撕下了另外一只鸡腿，他真的很饿...
“现在你再想想，为了那些村民死后悔吗？里面又不少你讨厌的人...”
陈道一目光灼灼的看着张三，火光在他眼中明灭，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样的回答。
张三停下嘴中的咀嚼，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又咬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道：“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痛快，如果你告诉他们我这么做了，不少人不仅不会感激还会暗中骂我傻，甚至骂我沽名钓誉的也不在少数，但想想会有更多人替我惋惜并铭记于心，也有许多人恨不得以身替之，尤其是这全村的人里面还有娘亲，有先生，有黑狗一家，有递过糖给我的老人...为他们死也没什么的，那些讨厌的人只是顺便，而且对于我的亲朋来说，他们不一定讨厌的。”
陈道一盯着火堆发呆，他的思绪飘了很远，他是个孤儿，他之前为这个世界拼命过，虽然几乎身死，但是他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只不过自己了无牵挂或者刻意让自己了无牵挂，所以想到什么就去做了，比如救死扶伤，比如堕身成魔，比如抛头颅洒热血，比如选择死亡。
“这个其实很没有道理...”陈道一声音很轻，就像是喃喃自语。
张三不知道陈道一情绪低落的源头，拨弄了一下火堆，开口道：“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讲道理的，先生说过，人之所以是人，那是因为他们时常被情感左右，我想修道者也算人吧？仙人也有个人字的...”
陈道一愣了一下，而后眼中有焕发出了光彩，而后又快速沉寂，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圆形扩散，把张三拍在岩洞上。
倒也没有受伤，只是后背生疼。
“大叔，我能回家了吗？”张三感觉刚刚吃进去的鸡都快被震出来了。
“我快死了...”
张三原本要走出墙洞的脚停了下来，但是没有回头“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我大概还有六年寿命，死前我想传你道法，然后你替我去见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辜负的人...”陈道一声音依旧难听，没那么刺耳了，可能是落寞感太重了吧。
张三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今天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是修道者神鬼莫测的手段和践踏规则的能力又如何不让人心动呢？
但是他还有一丝理智，不至于昏了头。转过身问道：“为什么是我？”
陈道一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道：“我本来时日无多，打算走一走看一看的，不想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牵绊，不过你提醒了我，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久，怎么会没有痕迹呢？我死倒是死了，虽然在改变不了什么，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修道者很在乎因果的...传你道法也是为了了解我的因果，我们俩因果交缠，在我死后，你需要帮我完成两件事情，如果答应就跪下磕三个头...”
张三不知道什么因果，也不知道陈道一会让他完成什么事，但是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有机会接触到那光怪陆离的修道者世界，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跪下，三个响头不含任何水分。
山洞地面凹凸不平，甚至不少断面还有些尖锐，张三起身的时候，膝盖和额头都有血留下来。胸膛剧烈的起伏，心跳的声音在山洞里清晰可闻。
陈道一把手上的鸡骨头扔进了火堆，拍了拍手当先走到山洞口，迎着雨幕对张三道：“你也不用感激我，就当是一场交易吧，以后出去别说是我的徒弟，至于师承到时候我会给你安排...”
“你也不用叫我师父...”
“那...？”
“就继续叫我大叔吧，以前也没人这么叫我...”
“好！”
“回家和你母亲说一下吧，然后跟我走，既然选择走上这条路，总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
张三怔了一下，小山村有很多值得留念的事情，而母亲是不能割舍的那一个。
“修道者真的要断情绝性吗？”
陈道一愣了一下，而后有点恼羞成怒的拍在张三头上
“什么断情绝性？你那先生还挺厉害，小小年纪词汇量还挺丰富！你这小山村要是能修道，至于这么贫瘠吗？”
“哦...”
“哦什么哦？走！”
陈道一一脚将张三踢进了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