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一碗酒，敬安西军！
月黑风高，冬寒料峭。
一处距离劫掠商队战场，相隔三十里的荒城内，篝火旺盛，火光冲天，驱散寒意。
这里是归义军北军团的据点之一。
归义军把商队劫掠以后，就将能价值高的商品搜刮一番，运回据点。
因为有方唐这个知情人，归义军搜刮商品倒是轻松，很容易就挑选出价值高的商品。
其中还包括不少修炼资源。
归义军成功劫掠商队，又挫败北蛮部队，而且牺牲极少。
这简直就是三喜临门！
归义军回到据点，皆是心情大好，开起篝火宴会，把酒言欢。
云梦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依旧是蓝衣黑裤，皮革腰带，坐在篝火旁边。
她把脸上的血迹和污秽洗干净，将长发重新用红色丝带绑起来。
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颊显得更加红润，显得更加好看，气质出尘。
此时，方唐坐在云梦瑶的身边，手中捧着一个酒碗。
碗中装的是敦煌特产美酒——麦酒。
方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麦酒。
麦酒入口有些小麦的香醇，并不烧喉，没有孤城酒那股烈劲。
两者相比起来，方唐更喜欢孤城酒。
自从离开孤城以后，这还是方唐第一次喝酒。
和大家喝酒的感觉挺好。
不过，他依旧不敢喝多，更不敢喝醉。
看着聚拢在篝火旁喝酒吃肉的归义军，方唐不由想起龟兹城的家人。
他们也是喜欢聚集在篝火旁边，吃饭喝酒聊天，追忆往昔。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大家也好吗？”
方唐神色有些怅然，在心中感慨一声。
“方唐，你真的是安西军？大唐在西域还有疆土？”
云梦瑶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麦酒，偏头看向身边的方唐，认真问道。
今日与蛮夷商队众人厮杀时，方唐可是自报家门，说他是安西军，更说大唐在西域还有疆土。
云梦瑶可是一直把这些话记在心上。
现在各项事情完成，云梦瑶终于可以再度向方唐确认此事。
如果方唐没有撒谎，所说为真，那么对于归义军的影响可谓巨大。
如此，就不只是归义军在西域坚持抗争，他们还有志同道合的人。
这更能振奋、鼓舞军心，坚定意志。
“我确实是安西军，大唐西域确实还有疆土。”
方唐对上云梦瑶的目光，神色坚定，认真说道。
听到方唐的话，聚集在篝火旁边的归义军皆是动容，心潮澎湃。
“你们知道龟兹城吗？”
方唐从篝火旁边站立起来，环视周围的归义军，沉声问道。
“自然知晓，安西军镇守龟兹城，坚守了三十年，宁死不降，最后还是被蛮夷攻破，屠尽满城，使得那里化为魔鬼城。”
身材高大精壮，穿着短袖羊皮衣裳，五官并不出众，肤色黝黑，留着短发的青壮——褚虎，觉得这是很普通的问题，第一个抢答。
“呵，那不过是蛮夷编造出来的流言，用来蒙骗西域的民众，用来遮掩蛮夷的耻辱。”
方唐冷笑一声，将碗中还剩近半的麦酒一口喝光，沉声说道。
想到三万七千安西军先烈的英雄事迹，作为一个安西军，方唐为此而自豪。
安西军守城六十年的壮举，不该一直被掩埋在黄沙之下。
哪怕他们的事迹传不到中原，也应该如蒲公英一样，在西域随风而扬，传遍七千里疆域，生根发芽。
“安西军镇守龟兹城六十年，戍边卫国，不曾乞降，不曾叛逃。”
“时至今日，龟兹城犹存，安西军犹在！”
方唐胸中豪气翻腾，脸上尽是自豪之色，环视周围的归义军，掷地有声的说道。
听到此话，在场所有归义军，包括云梦瑶在内，无不惊讶。
这和他们所认知的大相径庭，完全出乎意料。
“你是说，安西军还在镇守龟兹城？龟兹城还是大唐的疆土？”
依旧身穿黑衣布甲，身形瘦削，面容沧桑，留着八字胡，年近四十的程振东，手中的酒碗已经落在地上，看向方唐，激动问道。
“没错！”
方唐点了点头，肯定答道。
确定此事，这些归义军心中宛若惊雷轰鸣，被震撼得心潮澎湃。
“六十年啊，安西军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人抑制不住激动情绪，不由追问。
这些年来，归义军一直活跃于西域各处，没有固定的据点，行踪飘忽不定。
饶是如此，归义军也是接连不断遭受蛮夷派兵清剿和镇压。
归义军觉得这样已经非常颠沛流离，饱经霜雪了。
然而，和安西军的处境比起来，归义军境遇好太多了。
归义军可以活跃西域各处，进行游击，但是安西军只能据守龟兹城。
安西军没有援助，没有补给，不能扩军，并且要直面蛮夷。
龟兹城被孤立起来，彻底与外界隔绝。
每次蛮夷派兵攻城，安西军无处可逃，别无他法，只能迎战。
用血肉和性命，把蛮夷挡在龟兹城之外。
安西军不是坚守六十天，不是六年，而是六十年！
整整六十年！
在场所有归义军都想象不出来，镇守一座孤城六十年，到底是什么概念？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那是二十万个日日夜夜啊！
安西军在如此境地中坚守龟兹城。
那是何等的绝望与艰辛！
此等壮举，可谓神迹！
“三万七千安西军先烈用血肉与性命，将蛮夷抗于城门之外。”
方唐想到孤城坟山之上的三万七千座坟茔，不由眼眶湿润，声音沙哑。
“安西大都护曾言，安西军守土有则，尺地寸草，不能放弃，为保家卫国而抗蛮，虽牺牲至一兵一卒，绝不退缩，绝不乞降。”
安西军一直将这句话贯彻至今，从未动摇。
想到三万七千安西军为镇守大唐疆域而牺牲，坚守六十年而不言弃，所有归义军无不对安西军肃然起敬，心生敬畏。
归义军遇到的这些困难和挫折，又算什么！
“这一碗酒，敬大唐安西军！”
云梦瑶提起酒壶，倒满了一碗麦酒，长身而起，高声说道。
“敬大唐安西军！”
所有归义军纷纷站起身来，酒碗满上，齐声高呼。
归义军遥望龟兹城，饮尽碗中烈酒，祭奠安西军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