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鸿沟
6号街道已经是一片废墟，碎石瓦砾散落一地，原本完整的建筑，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
灰尘还未完全散去，在阳光下形成朦胧的雾霭。
“今天就到这吧，法兰。联系清扫者，整个6号街道都要打扫。其它街道也顺便扫一下吧，我来出钱。”
希尔冷静的声音在星榆耳边响起。
“没被砸，但是被烧了。……喂，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统计交给别人，边音、景成都行。我和星榆下午有别的事要办。”
挂断通话，希尔微微眯起眼，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街道。
清爽的晨风夹杂着新鲜的血腥和硝烟气，温柔地拂过她们的面颊，无声地抚平刚才的惊险。
尽管她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爆炸，但此时希尔身上的深风衣却依旧平整如新，火焰和尘土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她摸了摸自己的风衣口袋，从里面摸出了一支银灰色的条状物。
希尔将它在手中把玩了几下，顺手掰开一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清脆中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悦耳。
星榆不经意间瞥见了希尔手中的物件，表情一怔。
“等下，你这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希尔对她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昆娜给的‘好货’，听说可是相当稀罕的货色。口感挺怪的，但是劲儿还算大。”
“中枢神经活性剂……”星榆不可置信地询问，“这是从哪里来的？”
【名称：中枢神经活性剂雾化吸入装置】
【生产编号：CNA2390PA8823J21KBV29108】
这段信息突然浮现在星榆的脑海中，让她不由得一怔。
昨天她也看到希尔在抽这个！
希尔却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玩意？没听说过。你想要？”
“……我就是觉得这里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星榆犹豫地回答。
希尔随手又掏出一根递给她：“小孩子别抽烟，你要感兴趣就拿去玩。这玩意儿可不多，我可搞不到了。”
星榆接过那支银灰色的“烟”。
这个冰冷的金属物体与温热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刚才那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那个红焰帮成员临死前的眼神，充满恨意和不甘，似乎要永远烙印在她的灵魂上。
当匕首刺入对方咽喉的那一刻，星榆感受到了生命消逝的真实感。
如此清晰，让她不寒而栗。
而她选择不假思索地握紧刀柄，搅动一圈。
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没有任何犹豫。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内心却被自己所动摇。
自己……真的杀人了？
她为这种感觉感到害怕，却又隐隐期待着更多。
在经历了生与死的洗礼后，她的内心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过，这个意外的发现——这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雾化吸入装置，突然冲淡了她内心的纷乱情绪。
它将星榆的思绪从道德的挣扎中拉了出来，给了她新的思考方向。
看起来这里整个世界的科技都非常落后，就连代理人终端已经算是少有的高科技。
但这枚装置显然不属于这个自己现在所见的科技水平。
“……我觉得这是刻意策划的袭击。”星榆收好东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暴露内心的波澜，“有什么和你有过节的人吗？”
“哈，那恐怕有点多。我们这些代理人，哪个不是满身血债？就算是普通人，又有谁会在乎没有几个仇家？你每天回家，难道没在街头看到尸体和血迹吗？”
星榆仔细回想了一下边区互助联盟的场景，诚实地回答：“不多。”
嗯……尽管，她到现在也只住了一晚。
“你住哪儿？”希尔诧异地看过来。
权衡之后，星榆决定坦诚地向希尔求助：“你知道‘边区互助联盟’吗？”
“到处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帮派，我哪知道。不过……倒是很少听见哪个帮派自称‘联盟’的，挺狂妄啊。怎么？惹到你了？”
星榆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开口：“我现在就住在那里。我觉得有点奇怪，他们说要每周收——”
话音未落，星榆突然感到喉咙一紧。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些微弱的气音。
怎么回事？
见状，希尔了然地点点头。
她仍然叼着烟，对星榆的异常反应并不意外：“哦，‘意识阻断’。说不出来？没事儿，回去了让我读取下你的记忆。”
星榆心脏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攫住，连忙摇头。
她可不想让希尔看到自己脑海中那些隐秘的画面。
希尔见她不愿配合，也没有勉强。
她耸耸肩，将视线移向远方，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好吧，随便你。毕竟这破地儿什么事都有。不过会给人下‘意识阻断’的组织可不常见。成本高得很。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小心被盯上。”
“成本高”这个词触动了星榆的神经。
是啊，边区互助联盟明明管理着一片贫民区，可她们的投入却出奇的高。
水泥铺就的道路、封闭式的栅栏、专门的超凡者监管员……这些本不该出现在F环这样的穷苦之地。更不要说还在实施着昂贵的“意识阻断”。
收取的管理费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些开销。
她们究竟在那里投入了多少资金？又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想从这些穷苦居民身上得到什么？
等等。
她脑中灵光一闪——监管员。
他究竟在“监管”什么？是像她这样的普通居民，还是那些不明来历的怪物？
思路到这里，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高额投资、严密防护、意识阻断……这些都不是为了保护居民，而是在圈禁着某种东西。
或者说，这些人在暗中进行着某种实验？而那些贫苦的居民，被当作某种“原料”培育着，不过是一层用来掩人耳目的伪装？
念头一经产生，便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愈发浓重的阴谋味道笼罩着她。
“你想得太多了。”
希尔的意识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星榆心头骤然一惊，血液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无意间卸下了对希尔的防备，内心的情绪波动毫无保留地通过精神连接传导给了对方。
该死——她暗自咬牙。
轻易暴露心声……可是致命的错误。
“你脑子里转的念头太多，光是和你保持精神连接我都觉得累。别想太多，星榆。事事都要弄个清楚，你很快就会精疲力尽的。”
星榆看着希尔随手弹去“烟灰”，模拟出来的灰白色颗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消散在空气中。
如果自己也能像希尔这样就好了。星榆忍不住想。
游刃有余地面对危机，仿佛对任何危机都毫不在意。
但她很快又掐灭了这个念头——她不能贸然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这个看起来如此可靠的所长。
“生活本来就是一团乱麻，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星榆没有接话。
她们怎么能一样？
希尔有着强大的实力，坚实的地位，而自己却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赤身裸体地被扔进了这个处处是陷阱的世界。
没有过往的记忆，既无战斗的经验，也无谋生的手段。
就连眼前这个看似善意的人……因为那个所谓的“后天超凡者”任务，她也不能完全相信。
“……我不能像你那样随遇而安。”星榆最终还是开口，“有很多事情我要弄清楚。”
希尔转过身，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星榆的脸。
“哎，”她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几分，“我倒是没看出来，星榆。你原来藏着这么一颗不安分的心？”
星榆抿了抿嘴唇，没有否认。
“既然你执意要查，就去那附近的帮派打听打听吧。那些人的膝盖大多都很软，揍上两拳就能问出不少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