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空释
当方丈转过身，齐风吓了一跳。
在他印象里，本以为方丈会是长发须白的仙气老者，谁成想对方长着一张老皮黄皱拧巴的脸，脸上堆满密集的脓包，就像是癞蛤蟆背上的疙瘩一样，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些大小不一的疙瘩同时堆在脸上，如果不趴在脸上看，都分不清眼睛到底长在那。
除此之外，他并不健全，整个人只剩下右边一条胳膊。
“阿弥陀佛，老衲空释有礼了。”
看向走上前单手立胸的老和尚，齐风立刻躬身回礼：“晚辈清元，拜见方丈。”
当他抬起头，迎上对方目光时，心中一颤。
一双眼睛毫无色彩，突而圆的眼睛里，布满了枣红色，眼珠里的金色竖瞳，一动不动。不知道为何，看着那双眼睛，总给人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
可他越看越不对，怎么有点像清风子？
“方丈。”
齐风刚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清元小友，刚才的事般若都已经和我说过了。”空释面无表情的站在对面。
齐风听着，那感情好，懒得他啰嗦。“那我们开始吧。”
看向满脸希翼的少年，空释的语气霍然沉了几分，“既然小友是玄门弟子，又有求本寺，为何来此，还要心怀不诚？”
听到这，齐风一楞。
他心怀不诚？
何意？
莫非般若因为辩证输了，暗地里参了他一状？
当即抱拳道：“在下不解。”
“你，根本不是清元。”
空释突然冒出的话让齐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看着对方那双彷佛盯着猎物的眼睛，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翻滚不定，可他，还是佯装镇定，回答道：“方丈，此话何意？”
空释盘起虎口上的佛珠，不快不慢道：“因为，清元老衲见过。”
“你......”
齐风愕然。
不，不对，对方在诓他。
他的脸都被麻布缠成木乃伊了，自己都看不清，对方怎么可能看得清？再说，对方见没见过清元，谁又能知道呢。
就在他这么想时，空释下面一句话，则是彻底粉碎了他的防线。
“清风子，怎么样了？”
齐风瞬间变得紧张。
如果说前面可能有诈，那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算是彻底明白，空释和清风子有渊源。
他想起来了，癞子头曾提到过几次只会搞女人的蛤蟆精，想必，指的就是真火寺里的这些和尚。
看向面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齐风眉头皱起：“方丈，你怎么知道我认识清风子？”
空释指向他身上的三色道袍：“因为这件道袍，是清风子最喜欢的一件，当你穿上它时，老衲便知，你和清风子关系匪浅，想必，你是玄清子弟吧？”
齐风犹豫了。
这些人，他并不熟。
有些事，该不该和对方说，他并不清楚两者之间关系，按照他的想法，两者很可能是仇人，也不知，对方会不会因为对清风子的怨恨，而迁怒到自己身上。
似乎洞穿少年内心的空释忽然爽朗一笑：“小友尽管放心，老衲与清风子之间的事绝不会牵连任何人，清风子作恶多端，但他麾下弟子大多都是无辜的，是善是恶，老衲心里自然有数。”
听对方这么说，齐风一直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至少现在来看，他暂时是安全的。“方丈，您和清风子有仇吗？”
“嗯......”
看少年那样，空释知道，若是不跟对方说清楚，只怕，是消除不了对方的戒备之心，当下便颔了颔首：
“此事说来说话长，老衲长话短说，大概十年前，东华州出了个邪道士，此人就是清风子，他滥杀无辜，坑蒙拐骗，为了成仙，不知祸害多少人家。”
“后受大乾司天监指令，老衲与甶教一位大长老联手围杀清风子，奈何这邪道士手段颇多，我二人就算连手也只是将他打成重伤，可惜啊可惜，在中了我蟾毒的情况下，最终还是给他逃了。”
“为此，老衲我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清风子临死反扑，折了我一条手臂。”
说到这，空释脸上露出一抹怅然。
“原来如此。”
齐风了然。
难怪他在看到空释时，怎么感觉和清风子那么像，原来不是他像清风子，而是清风子像他，想必清风子那张麻癞如蛤脸，就是中了对方的蟾毒，方才如此丑陋。
“小友，这下你明白了吧，当时我们连手追杀他几次，他穿的就是这件三色道袍，听他那个叫清元的弟子说，好像是他婆娘卖了所有家当给他织的，为此，他格外珍惜。”
齐风挑眉：“方丈，你是怎么认识清元的？”
“老衲当时追杀清风子时，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弟子，他那时一穷二白，连个道观都没有。在那时，这些弟子就跟着他东跑西挪，就在我们围杀他时，他和这些弟子岔开了，还有清风子那个婆娘，一同落下，我就是在那时和清元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齐风点头。
难怪他缠着脸对方也能一眼认出，体格和声音上也大不相同。
顺着思绪，他又想起师娘。
为此，他趁机向方丈了解道：“那清风子的婆娘呢？”
“她死了。”
空释面无表情。
齐风当然知道她死了：“我是说，她怎么死的？是被林子里的邪祟给吃了吗？”
空释摇头：“不，她最后是为了救清风子而死。”
“嗯？”
空释继续解释。
“当时他们走岔了，可能是清风子放心不下他婆娘，后面又找了回来，在我们最后一次追杀他时，他身负重伤，是她婆娘用命挡下甶教大长老一招，这才给了他临死反扑的机会，否则，他早就死了。”
听到这，齐风慨然。
在惊讶清风子强大的同时，也替师娘感到惋惜，同时，又觉得可悲。
连清风子这样的人都有人爱，都有人死心塌地跟着他，还能为了他倾家荡产，不惜付出生命代价。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清风子真的那么恶吗？
如果他真的坏到家了，他为什么还会放心不下，回去找师娘，他当时在被两个高人追杀啊，他不知道带着师娘，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他就应该将弟子和师娘都丢在一边，自己跑自己的，这样才符合他十恶不赦的形象。
“阿弥陀佛。”
“这下，你可还有困顿？”
齐风抱拳作揖道：“多谢方丈解惑。”
空释继续刚才话题：“小友，现在能坦诚相待了吧？”
对方都这么说了，自己在藏着掖着，确实说不过去，当下便敞开心扉道：“之前是在下不对，还望方丈赎罪，在下名为风齐，确实是玄清弟子。”
“嗯。”
空释看向少年，眉头微拧：“不过，有一事老衲倒是费解，清风子如此看重的东西，怎么会穿在你身上？”
齐风面无表情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