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着相
“嗯？”
看向池塘边高出石栏大半的般若，齐风觉得自己所说过于草率，当下便将原委重新道来。
“是这样的，大师，我曾多年误食丹药，记忆偶如残缺，并且最近愈发严重，经常出现幻觉。为此，我苦不堪言，但又不明缘由，听闻本寺有破妄之法，所以，特来此地求解，还望大师慨然相助，在下定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
般若了然，继而道：“世间，有因必有果，道友若想破妄求真，还需从根本入手，倘若是丹药入毒，影你神智，倒还好办，可若不是，肆求他法，岂不是造了恶业，害了道友一生呐。”
“所以，对症下药格外关键，道友不必心急，殊不知快就是慢，慢就是快，一切都有求法。”
齐风觉得有理。
自己的事，他清楚。
对他病情造成非议很多，误食丹药也很多，可如今真真假假，到底问题出在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曾自信的笃定，在这种徘徊与割裂之中，竟也变得摇摆不定。
荷叶欲张，池塘蛙鸣。
齐风深吸口气，正视对方道：“大师，请问该如何确定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呢？”
本以为能直接得到答案，般若却是出乎意料的摇头：“道友，根上东西无人可知，唯有你自寻方渡。”
齐风眉头皱起：“这么说，本寺也难解？”
“非也。”
般若平静道：“要想我寺帮道友渡过难关，首先，要道友告诉我你是什么病。”
“我就是不知我什么病，所以我才来找你们的！”齐风心中感到烦躁，“那像我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解救？”
“阿弥陀佛。”
般若平静如水：“倘若道友真不知自己病在何处，可避重就轻，从简易上下手，比如你说你是误食丹药，那可以先祛毒排丹，念诵经书，时机一到，自然破惘见真。”
这个说法，他倒能接收。
他本就认为自己幻觉是丹药造成，现在从这个根源上着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有没有更快的法子？”
“自然是有。”
般若沉思后，开口：“只是......无法确定病根，盲求他法，只怕适得其反，影响道友根基，所以，一切还需慎重，我们不能为治而治，若错一步，只怕苦海难回。”
是啊。
自己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他以前性格不是这样的，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感觉别人随便说两句，自己就要炸了，像个泼妇一样要忍不住吼两嗓子。
沉住气，
我要沉住气。
“大师，请问我要解决丹药，该如何解决？”想到这，齐风一愣，又补充道，“关键，我也不知我吃的这么多丹药叫什么，这样也能破解吗？”
“只要是丹，便可破。”
齐风大喜，总算是有希望了，随即道：“大师，那我们赶紧走吧。”
“道友且慢。”
“在走之前，我需问你几个问题。”
齐风不明所以：“请问。”
般若单手伸向池塘中的荷叶，问道：“请问，这是何物？”
齐风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荷叶。”
般若摇头：“不，这是佛。”
听到这，齐风嘴一张，还没等他反应，般若再次指向荷叶上的花背蟾蜍，“请问，这是何物？”
“蟾蜍。”
般若再次摇头：“不，这是佛。”
齐风愣住。
合着在他眼里什么都是佛，当下他也是明白套路，自信道：“大师，请再问。”
般若如出一辙，指向池塘中的荷叶，“请问，这是何物？”
“这是佛。”
本以为这次能猜中的齐风，谁知对方依旧摇头，只听站在他对面的般若平静道：“这是荷叶。”
齐风彻底懵了。
“这......这人有毛病？”
他说荷叶，对方说佛，他说佛，对方说是荷叶，搁这玩猜谜小游戏呢？
他看向对方的眼睛逐渐发生变化，他开始怀疑对方的真实性，并想起松崖曾说的话。对方说他没疯，疯的是真火寺，现在这么一看，貌似有点意思。
最初，他以为松崖是假大师，还向真火寺扫地僧求问过，对方说松崖是癫子，喜好模仿寺庙大师傅，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他觉得真火寺的人也有问题。
特别是面前这个叫般若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松崖说的一定对吗？
不，不一定。
这两边的人可能都有问题。
“阿弥陀佛。”
般若双手合十，声音依旧平淡如水：“道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齐风狐疑看向他：“你知道？”
般若不紧不慢：“道友一定在想我有病，而且病的不轻，对吧？”
齐风神色微惊，并未说话。
“其实，刚才是对道友的一个试探，主要是想看看具体病根在哪。”般若声音果决，“可经我发现，道友你的问题，恐怕并非是丹药那么简单。”
齐风挑眉：“大师何出此言？”
随着沉默，空气变得安静了。
许久，声音才响起。
“道友。”
般若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你，着相了。”
“我着相了？”
齐风只感到滑稽，霍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大师你可真幽默，我怎么会着相呢？”
般若轻笑：“道友若是不信，可否与我辩证一番？”
齐风倒是不信了，对方满嘴胡说八道，自己有病，最后还要说他有病，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请问，何为相？”
齐风答：“相就是外在东西。”
“请问，相有形吗？”
齐风答：“有形也无形。”
“请问，相有唯一标准吗？”
齐风答：“没有。”
这时，般若开口道：“即然相无形，无标准，即外又虚，请问，荷花生佛相，佛相生荷花，又有何区别呢？”
齐风一怔：“是啊，这有什么区别呢？”
“道友，相就是相，我可以定义它为任何东西，你也可以定义它为任何东西。”
“可若是你觉得你定义的相是对的，而贫僧定义的相是错的，那你，便没有真正理解相。”
般若的声音，突然洪亮几分：“所以说，你着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