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怪物少女
距离宅邸还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艾莎停在草地上，不再前进，小脸神色复杂。
“就是这里了。”
里昂看向前方的宅邸，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大房子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在这座宅邸的附近有近二十个墓碑。
这时，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声。
是不少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小动物在活动。
宅邸所在的地方自然环境很好，附近很多的地方都没有人类活动，因此，一路走来时不时能见到一些野生的小动物。
一只老鼠悄咪咪的从草地上的地洞爬了出来。
探出鼠头后，是一个带白色羽毛的身体，长着四只有蹼的脚。
我去。
这是鸭子还是老鼠？
里昂惊讶的看着这只像两种动物拼接在一起的鼠鼠。
与此同时，又有几只奇形怪状的老鼠从地下钻了出来，或者有一条半米长像蛇一样的身体，或者出现了三条尾巴，或者有两个脑袋，见到两人后，又立刻钻回地下。
这片草地上似乎生活着很多这样的老鼠，长得都非常怪异。
“艾莎，赶紧跑，这里是被辐射了！”
里昂恍然大悟，赶紧劝粉毛离开这片地方。
“不是啦！”
艾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这些老鼠，虽然仍有不适，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这些都是被实验过的小白鼠而已……”
“嗯？”
“这座房子的主人是哈迪斯，一位从深渊六层回来的探渊家，也是一名研究深渊的实验家。——你知道深渊诅咒的具体情况吗？”
“说来惭愧，身为深渊产物，我只知道一点……”
艾莎缓缓道来。
“目前探测明了的深渊深度接近三万米，探渊家将其分为了八层。随着深度的变化，探渊家会受到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这些负面影响被称为深渊诅咒。”
“一般诅咒在跨层时最明显，但越深的地方，诅咒越是贯穿整层的存在。”
“从深渊一层离开深渊，会产生轻微的头晕和不适感。”
“从深渊二层【息灵之森】跨层返回深渊一层，会产生严重的恶心和呕吐感，大脑疼痛，伴随四肢麻痹。”
“从深渊三层【骸骨沼泽】跨层返回深渊二层，视觉和听觉会出现问题，轻者头晕目眩，重者会引发强烈呕吐，出现幻听和幻视，平衡感异常。”
“从大断层【绝流瀑布】返回深渊三层，探渊者开始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探渊者会产生幻觉，全身剧烈痛疼，全身孔洞流血不止。”
“从深渊四层【无风之海】返回深渊三层，探渊家需要贡献出身体的一部分，作为离开这里的代价。
而深渊则会根据这一部分代价的价值，判断探渊家能够离开这里。一般都是四肢中的一条，所以【行舟】探渊家都是少胳膊少腿的。”
“探渊家的探渊极限是深渊四层【无风之海】，因为在这里已经很危险了，失去身体一部分后，是很难从深渊里面出来的。因此，【行舟】级别的探渊家，是探渊者公会里最强大的人。”
里昂想起了第二话来逮捕自己的那个【行舟】探渊家麦根。
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
“但麦根好像四肢健全。”
“那家伙的右臂是假肢来的……”
“等等，你说哈迪斯是从深渊六层回来了？下面两层的诅咒是什么？”
里昂有点惊讶。
那比【无风之海】还要下两层。
那他要怎么承受更强大的诅咒。
“从深渊五层【永夜】返回深渊四层，对时间的感觉会错乱，所有感觉都会被剥夺，意识混乱并出现无意识的自残行为。除了意志力最坚强的探渊家，没有人能从五层回来。”
“而从深渊六层返回深渊五层，探渊者的身体会产生不可逆的异化，产生剧痛，丧失人性，变成一种畸形的怪物。”
“……。那哈迪斯是怎么回来的？”
艾莎表情凝重。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究竟是什么生物。哈迪斯从深渊六层回来后，就时时刻刻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铠甲，但他并没有丧失人性，和人类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回到深渊之后，他搞起各种生物实验。除了遗物，深渊里面存在着很多有奇特效果的动植物，他从它们的身体里面提取出血液或者其他东西，注入到实验对象里面，从而探究出它们的精准效果，对探渊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些在草地下生存的老鼠，就是他用来做实验后的小白鼠。因为体内注入了不知名的成分，它们的身体发生各种变异。”
说到这里，艾莎话题一转。
“你知道奥莉吗？”
“五姐妹的一个。”
“嗯。是排行第五的。不过其实比我也就差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出生。”
“在我被领养以后，除了蕾妮，剩下三人沙耶、波雅、奥莉也陆续被其他人领养。其实我在两年前就找到奥莉了，之后和她保持着联系……”
“这和你当时说的不一样。”
里昂想起艾莎、蕾妮和波雅三姐妹在深渊里的谈话，当时波雅问两人是否知道剩下两人的下落，但艾莎摇头否定了。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她们说比较好……”
艾莎神色沉凝的看向那通体黑色的宅邸。
“奥莉被哈迪斯收养了……”
就在这时，树林里面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一个朦胧的身影挽着一个篮子，缓缓从树林里面走出来。
艾莎看到这个身影，眼眸缓缓发颤。
“艾莎？好久不见~”
随着身影离开树林的阴翳，里昂也看清楚来者的样貌。
这是一个奇怪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却完全不像正常人类，有着一头从粉色逐渐渐变银色的及腰长发，一张和艾莎无异的精致脸蛋上，一双像蛇一样的异色竖瞳让人毛骨悚然，轻轻张嘴一笑时，可以看到少女舌尖分叉成两半的舌头。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是少女脑袋上出现的一双像兔子一样的大耳朵，以及那四只纤细的手臂。
“奥，奥莉……好久不见……”
艾莎眼神躲闪，小声向慢慢走来的穿着白色吊带长裙的少女打招呼。
少女一只手挽着一个装着蘑菇的篮子，另外一只手轻贴在身侧。
那两只从腋下长出来的双臂，悄悄伸进长裙里面藏了起来。
但这是一条吊带长裙，根本藏不住这过分瞩目的怪样。
“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呀？”
奥莉嘴角上扬，开心的看向艾莎，头顶上那双毛茸茸的兔子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艾莎支吾着，说不出话。
里昂也是第一次见到腹黑少女如此窘迫的表情。
“那要不先进来坐一坐吧，我泡一杯茶给你。”
奥莉笑眯眯的邀请道。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黑色的宅邸。
这时，里昂观察得更加仔细，发现少女的背部也有着一层细细的白色的绒毛，似乎有一双小小的翅膀，大概巴掌大小。
而在手臂的后侧，还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
这算什么，又是翅膀，四只手臂，又是尾巴，又是兔子耳朵的……
眼前的少女完全就像一个由多种生物混杂孕育而成的四不像怪物。
“艾莎，这是什么，盆栽吗？”
奥莉好奇的回头打量艾莎手中的盆栽小树。
明明是十分温柔的目光。
但里昂却感觉自己像不穿衣服被看光了一样。
“啊，嗯……”
艾莎每一次见到奥莉，整个人的目光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她害怕自己流露出那种怜悯的神态被奥莉察觉。
“其实这不是一般的盆栽…这是一棵埋人树。”
“诶~是指深渊二层的埋人树吗~”
奥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嗯。”
“你是怎么办到的。哈迪斯先生倒是很想要研究埋人树，但一直没办法弄到一棵。”
“大概是在深渊二层探渊的时候，碰巧发现一棵没有威胁的埋人树，然后带了回来吧……”艾莎含糊道。
“艾莎你去探渊了？领主府不是需要你守卫吗？”
“总有休息天的时候嘛……”
奥莉打开宅邸的门，一阵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温柔的转过身。
“我们等一下再进去，屋子不是很透气，每次关门里面就很闷。”
“哈迪斯在里面吗？”
艾莎咽了咽口水，尽管奥莉和她说过几次哈迪斯不会伤害她，但少女很害怕遇到这个人。
“不在。哈迪斯先生出远门了。”
奥莉还在看艾莎手上的盆栽，感兴趣的凑近身子，一双琥珀色和灰色的异瞳几乎凑到里昂的树叶上。
害羞羞，这是在干什么？
里昂有点不自然的收拢起叶子。
“请进。”
奥莉带着艾莎进入宅邸。
和想象中的一样，宅邸的内部和它的外部一样阴沉，家具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暗色调，而且简约明了，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多余的摆设。
但墙上各处倒是挂满了关于深渊的东西，从报纸到海报到壁画，都有踪影。
来到客厅，艾莎坐到一张椅子上，将盆栽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奥莉递来一杯茶。
“谢谢。”
“不客气~”
奥莉坐到艾莎身前。
“你的眼睛…上一次还是正常的……”
“是呢~但艾莎上一次探望我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吧~我被注入了一种奇怪的骨髓液，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艾莎心绪复杂的喝茶，客厅陷入安静中，但奥莉似乎完全不觉得尴尬，由始至终都保持着甜甜的笑容，安静的注视艾莎。
艾莎不自在的放下茶杯。
“我想上个洗手间。”
“嗯，这个楼梯往上拐，第一个房间就是洗手间，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放心吧~”
艾莎神情复杂的起身。
奥莉四只手安静的叠放在身前，看一眼上了二楼的艾莎，目光落到里昂身上，默默等待艾莎。
不多时，艾莎从二楼走了下来。
奥莉回过神，坐直身子。
“我最近遇到了蕾妮和波雅。”
“真的吗？”
奥莉的眼睛里出现了光芒。
“嗯。”
“蕾妮和你和好了？”
“怎么大家的第一句都是这种话？你也是，波雅也是！”
艾莎没好气的坐下。
“哈哈~”
奥莉轻轻的笑起来。
“她们说找一个时间聚一下…和你，和沙耶一起……”
“好呀~”奥莉轻柔的笑容变得灿烂，“自从艾莎从孤儿院离开后，大家就陆续走散了，是时候聚一聚了~”
一听到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艾莎的痛点，艾莎整张脸都难受不已。
“…我这次来主要是和你说这件事的，我在领主府还有一点事情，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离开吗？”
“嗯。”
艾莎捧上里昂，已经从椅子上起身。
奥莉小脸止不住的失落，但很快便变回温柔的笑容。
“那我送你离开吧~”
在奥莉的目送下，两人离开这片草地。
一路上，艾莎没怎么说话，但里昂大概猜到了。
“哈迪斯收养了奥莉，然后用她来做人体实验吗？”
艾莎缓缓点头。
“人体实验应该是违法的吧？”
“表面上是这样的。但探渊者公会对哈迪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只有进行人体实验，才能准确得到深渊里的动植物对人体的效果。”
“而且哈迪斯是探渊者公会默认的深渊研究员，很多他研究的深渊生物，都还是探渊者公会帮他从深渊带上来的。”
艾莎眼睛低落的看着前方，完全没有平时那股傲气。
“现在的奥莉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怪物一样……当然，在我的眼里，她还是那个奥莉，可在其他人的眼里呢，她就是一个怪物，一个一辈子都只能躲起来、被人发现就当成女巫烧掉的怪物……”
“你看到哈迪斯屋子旁的那堆墓碑吗？…都是在他人体实验里没撑过来的人…我不想奥莉变成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人…一个这么温柔善良的女生，为什么要在被折磨了一生后，死在那种地方…？”
艾莎说着话，停了下来，握紧双手。
“这一切都怪我…如果当时不是我第一个离开孤儿院，打破了大家的约定，后来大家也不会四分五裂…奥莉也不会莫名其妙被哈迪斯收养…大家都会坚定的在一起的……”
“所以，当时你为什么要同意领主的收养？”
“当时我也有问领主能不能收养我们五个人…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当时孤儿院里的大家都没东西吃了……我以为只要被领主收养了，来到新的家里拼命讨好领主和他的家里人，这样子就能拿到地位和钱，然后把她们从孤儿院接济出来…谁知道等待我的是日复一复没日没夜的修炼……”
艾莎说着，微扬脑袋，咬着嘴唇，把眼角的雾气收回去。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破解深渊的诅咒了吧？”
“我要让奥莉恢复回正常人。她的身体因为伊甸深渊变成这样，伊甸深渊的深处肯定有着能够拯救她的解药……”
“无论是在第七层，还是深渊之底，哪怕是死，我也要结束奥莉身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