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龙首津
“国师,都啥时候了,中元节还没到呢,现在往河里放河灯干嘛。”
北冥中部,海河边,一个古灵精怪的童子。
正朝着一个身穿朴蓝道袍的老道说着什么。
还有一个白衫男子站在不远处,摩挲着身侧的墨匣。
老道拿着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荷花灯,轻轻的放在河面之上。
微风拂过,河灯随波逐流,直朝着东边顺流而下。
“中元节一到,就来不及了。”
老道揉了揉童子的脑袋,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语。
“不是说北冥人族很需要我们吗,这一路上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北冥东境暂时还没有妖魔,等你到了青石镇,应该能看出来了。”
“那要我来干嘛,国师你...不会是想拉个垫背的吧。”
少年郎嘛,当然是想一出是一出,最后竟是直接问出了声。
远处白衣男子听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直接大笑起来。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道剑传人,给人的感觉,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发老道一脑门黑线,直接给了童子的额头两个脑瓜崩。
“啊~”
童子吃痛,但还是敢怒不敢言。
“你这逆徒,你还想不想学剑了!”
谈到这事,童子终于反应过来,讪讪的笑了起来。
老道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移向了那随波而走的荷花灯,叹了口气。
“怎么,道长还是记恨着那崆峒山玄都观一脉?”
白衣男子走到近前问着。
“当然,道统之仇,又怎么会忘?”
一瞬间,这个曾经道祖授箓、名扬九洲的道剑传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快意恩仇的年纪。
“但我叹气并非为此事,而是为你那师父。”
白衣男子蓦然无言。
“这条道,是否有些不切实际了。”
“谁管他,他自己想不开,我们还能让他转世重修?”
白衣男子憋闷,赌气似的说出了这句气话。
身为墨家巨子,他可太不称职了。
但身为人族绝巅,他又是如此的称职...
.......
......
龙首津,是一座位于北冥正东处的江河入海口,亦是海河的入海口。
海河很长,穿过山川谷地,西边便是淮水水域。
三江十二河之水都在域中。
再向西边就是江海合流,成了九洲难见的入海大渎。
渡船沉默的停在口岸,角木蛟海的海浪轻柔的拍着岸边。
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蛟海似乎格外温柔。
海河上游处甚至飘来了几盏荷花灯,这可是个稀罕物。
平时在这龙首津是打死也买不到的东西。
但崔潮安也只是站在岸边感叹的看着。
毕竟在中元节偷拿别人放的河灯,是一件实打实腌臜事,他干不出来。
他是负责为渡船装卸货物的,刚结束一天的忙碌。
这群神仙老爷们给银子的时候可比酒楼掌柜的大气多了。
可惜像这样的活计,基本一年也碰不到几次。
崔潮安乐呵呵的摇着手里的钱袋子。
沉甸甸的,拎在手里都很有安全感。
“这鎏金的钱袋子好像都值不少钱呢。
等会先到糕饼铺给那小子买点绿豆糕,
省得他一天到晚念叨,读书都读不进去。
再给那瓜婆娘买件新衣裳吧,
让她也少说点,省点气力。”
崔潮安美滋滋的分配着这些神仙老爷压根不放在眼里的银钱,脚步轻快。
崔潮安刚到而立之年。
若是姑且不算他那一天到晚只会河东狮吼的婆娘。
他们一家倒还算美满,还有一个今年就要参加乡试的孩子。
他平日里在酒楼里当小二。
若是运气好就像今天这样,还有额外的活计做,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
但近几年听说西边建起了什么劳子妖国。
他倒是也偶尔担心。
但一想到中间有个经常听说的碧落宗,似乎就一点不怕了。
最近更是听酒楼里的那些神仙老爷说,什么天下八人之一现在就在碧落宗,就更不担心了。
天塌下来有那些高个子顶着,怕什么!
他回望着远处的蛟海,海面被月光撒上一层银纱。
海浪轻拍着岸边,月挂中天,夜色深沉。
看着平静的海面,几十年与海共生的经验,让他的内心忽然突突起来。
只是忽然间,原先轻缓的浪花骤然变得湍急起来。
平静被打破,海心深处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力量。
黑云翻涌,电闪雷鸣间。
海面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
突然,一道巨大的漩涡形成,仿佛深渊之口张开,吞噬周围一切光亮。
就在这混沌之际,一只狰狞巨影自漩涡深处缓缓升起——那是一头蛟龙!
它的身躯庞大无比,鳞片闪烁着阴冷寒光,在昏暗天际下显得格外森然可怖。
双眼犹如血色灯笼,放射出嗜血凶光。
等它缓缓靠近岸边,庞大的身躯与那些没来的及回港的渔船形成鲜明对比。
崔潮安一开始只是呆愣,像是没明白发生什么。
直到蛟龙出水掀起的腥臭的海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四周的人群中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他才机械似的转身。
踉踉跄跄的朝家的方向跑了几步。
但很快便摔倒在地。
以往轻盈的双腿,此刻像是灌了铅一般承重。
那个鎏了金的钱袋子也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终于,蛟龙的前半身稳稳地落在了沙滩上。
龙头高昂,双目如炬,闪烁着无尽的威严,仿佛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高亢的龙吟声转瞬间响彻天地。
崔潮安强忍着龙吟声带来的钻心疼痛,扭曲的在地上爬行。
随着龙吟愈发高亢,崔潮安的眼珠近乎挤出眼眶。
青筋暴起,口耳鼻齐齐流血,滴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没过多久,龙吟声停止了。
但从蛟海的漩涡之中,不知不觉间爬出千千万万的黑影。
靠近渡口的岸边也开始响起了阵阵惊恐欲绝的喊叫声。
近了!
崔潮安终于爬到了那个钱袋处。
如获至宝一般,重新将那个鎏金钱袋放入怀中。
最后颤颤巍巍的起身。
他的眼珠已经完全被黏稠的血浆糊住,看不清路在何方。
但还是下意识的伸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口中还莫名的念叨着什么:
“小仔啊...别怕...
阿爹去给你买绿豆糕吃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