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假难辨分不清
泾县夜里起了一把火。
火势不大，连贾连环在清平村放的那把火都不如。
却实实在在烧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陆清轩望着眼前火舌肆意舔灼着的粮仓，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我只是想做做样子，不是真的烧啊。
“你出的好主意！”陆清宇一脚踹翻陆清轩，气急败坏的指挥伙计救火。
这一夜，陆家老爷子气昏当场，康源粮铺，完了。
“我说，咱们这一路风雨同行的，护你那么久，就给我吃这个？”
李恪手拿两个干巴饼子，相互交击梆梆作响，瞪眼看着三人坐在对面滋溜着汤食。
“郎君大才，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赢得满堂喝彩。”林娘子面色陡然一变，愤然拍桌：“然后老娘就没了五贯！”
“这些年的体己钱都搭进去了。”林娘子眼里冒火：“我就等着看你怎么千金散尽还复来了，来不了，库里有粮你慢慢啃！”
“哎，丫头家的就是没个长远眼光。”李恪随手把林娘子的碗挪过来，掰上干饼泡着：“放心，我自有安排，说复来它就来。”
两人正自争抢着，小六儿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康源粮铺大火，粮食全烧了。
本来只要正仓和康源粮仓俱在，撑到赈灾粮一到危机自解，现下压力全部给到正仓。
眼下还没过五日......
等到消息一传开，官仓你放不放粮？灾民是人县里的百姓也是人。
康源粮铺倒了，就剩这巨多多粮铺了，不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吗？钱带着呢，粮食拿来。
“崔氏？李氏？”李恪坐在院里，面色阴沉。
当初早早就派人盯死了陆清轩，不管他怎么唱戏，只要粮食还在，总有办法让他发卖。
现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陆清轩背后应是李氏。”小六儿一旁说道。
李恪点点头，拉过小六儿嘱咐一番后，小六儿自去安排，独留李恪坐在院里发呆。
“郎君，你在想什么？”看着平日跳脱的李恪现下如此失落，林娘子有些难过。
李恪托着腮看着那大太阳：“没什么，出来这么久，有些想阿娘了，也不知阿娘寿辰，能否来得及赶回去。”
李娘子坐在李恪旁边沉默不语，她也想了。
“还有多久能到？”
“尚需九日。”
顶着烈日，汗流浃背的民夫，推着粮车缓慢的前行着。
领头之人焦急万分，大灾之下放火烧粮，狗胆包天了。
要是撑不住，蜀王怕是有危险。
离泾县二十余里，有处庄园。
现下庄园一片忙碌，人们忙着将鼓囊囊的袋子搬上车子，从那偶尔漏下的东西，可以看出，这是粮食。
“你做的不错，放心，那些粮食烧了便烧了。”中年男子背身而立：“咱们现下有的是粮食。”
身后一人施礼称是，缓缓抬头，正是平日里飞扬跋扈的陆清宇。
阿弟，你不是出口成章吗？
你不是长袖善舞吗？
你不是有口皆碑的大善人吗？
世人都觉得你比我强，这次，该轮到我了。
此时李恪已经将粮价提到了二十五文一斗。
他清楚，经过上次的屯粮，眼下的恐慌不过是因为康源粮仓的大火。
甭管那句诗多豪气，我，还是曾经那个黑心的粮掌柜。
然后让小六儿通知密谍，尽快从正仓转运一批粮食，总之这个店，贵是贵上些，但是不缺粮。
当然，这种事骗的了百姓灾民，骗不得他们。
都坐在粮袋上等着呢，什么家里卖粮的，整个县城就那些粮食，外面的粮食都在哪清清楚楚，哪来的粮食还用想吗？
甚至连这掌柜的身份，也不难猜测。
娃娃还是赶紧回家吧，赶紧亮出身份滚回长安。
这些灾民，反正有些总是能吃上口饭活着。
不然，万一民怨沸腾，法不责众的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餔食李恪没有那食欲，干脆坐在院里想着什么。
就这么走了，真的不甘心。
灾民将至之时，他曾偷偷和小六儿领着密谍司的前去探过。
曾经他以为的易子而食，是两家人哭哭啼啼的把孩子给换了。
其实啊，哪还有泪啊，只有直瞪瞪空洞的眼神，满是麻木，伴着婴儿有气无力的哭闹，默默的就换了。
至于明日、后日，听天由命。
眼下好不容易灾民眼里有了点光亮，怕是等那流言四起之时，又变回了原样。
困难不可怕，没了希望才可怕。
“给。”
一个柔柔的声音，随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怪怪的东西。
说它是糕点吧，那面看着就死硬，歪七扭八的插着些歪瓜裂枣。
“这是作的甚呐？”李恪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味儿还凑合。
“我带着秀儿一起做的”林娘子坐在李恪的旁边说着。
看来秀儿这孩子，也就只是个端饭打水的。
“其实我也想我阿娘了。”林娘子以手托腮看着满天星斗：“以前每次我过生辰，阿娘都会亲自给我做糕点，好吃的紧。”
李恪掰下一块嚼着：“我以前有两个阿娘，一个做的好糕点，一个做的好衣裳。”
“两个？”林娘子一脸惊讶的表情。
“嗯，我那长戟知道吧，多威猛，就是阿娘给我画的。”李恪仰脸吹嘘。
“那长戟确实不像一般的兵刃，怕是有些来历。”可分两柄，能合而为一，反正林娘子是没听过谁有。
伴着点点繁星，两个人互相说着以往。
“做的太多了，我可吃不下，咱们分着吃。”
“好。”
天又热又燥，两人反而挨的越来越近。
都说世间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回回充满变数。
就在李恪顶着压力撑着粮铺，灾民抱着仅存的希望忙忙碌碌之时。
康源粮铺陆家大少，飞扬跋扈的陆清宇，被平日跟随的下人给杀了，身死当场。
据小六儿说是仆人不堪其辱，这才起了杀心。
县令崔季尧岂是那么好骗，除拿了下人，也押了陆清轩审问。
曾经长袖善舞的陆大善人，这长袖怕是舞不动了。
而后些许流言，开始悄悄蔓延在灾民棚区。
县里最大的粮铺粮仓烧毁，县里的正仓没那许多粮食，怕是只够维持县里百姓。
要么等死，要么，你们得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