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可替代的日常
个人制作动画电影，不是在逗我？
菅野光明看着电脑对面传过来的文件，有点为难。
制作动画是个需要很多人同心协力才能完成的项目，制作精良的动画消耗的时间和人力更多，动画电影制作起来更是一点不比真正的电影来得简单。
“怎么一副发愁的样子，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菅野光明扭头一看，是贞本义进。对老搭档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自己发愁的事说了出来。
“琴吹先生传过来一部动画电影，说是个人制作的，让我帮忙点评下，顺便解决部分角色配音的问题。”
“个人制作？真的假的，琴吹先生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嘛，虽然是这样，琴吹先生跟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业界也帮了不少忙，还是尽量克制点吧。”
贞本义进也发愁了，这八成是粗制滥造的动画短片，棘手。
琴吹财团在业界内算是最大的金主了，不仅动画，在各种电视剧电影里也经常能在赞助名单里见到财团的标志。
私底下甚至有个说法，如果怕作品大失败导致破产，那就在片尾赞助名单里加上琴吹财团。然后拿着片子去找人家，最起码也能拿到一笔给员工发遣散费的钱。
这么好说话的金主，在业内可谓有口皆碑。
菅野光明对外是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做出来的动画也广受孩子喜欢。实际上在对待动画相关非常严格，别说同事，就连业内其他地方的人也没少被他批评。
但这次的委托却不能这么干，毕竟委托方不仅是业内知名金主，菅野光明实际上也欠了不少人情。
在制作《AVA》的时候，中途出现预算严重不足的问题，制作委员会各方也拒绝增加制作资金。菅野光明通过朋友找到琴吹财团，引入大量资金，这才保证了动画的质量。后续发行销售以及和各方的版权争夺中，也接受了琴吹财团各方面的帮助。再加上和人家社长多年的老交情，再怎么样也得收敛下脾气，最起码批评说得委婉点，顺便再找几个闪光点夸一夸。
就怕实在太烂，找不到能夸的地方，老搭档一上头就直言不讳了。现在菅野光明作为神作监督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和业界格格不入，再和这样的大金主闹僵，处境将会更加危险。
看菅野光明还是眉头紧锁，显然没打算昧着良心向资本低头。贞本义进连忙劝解：“应该是他的宝贝女儿的作品——就那位很可爱的大小姐，当初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还祝贺过的。哪怕只看私交，我们作为长辈也该以鼓励为主。就算动画么做好，如果人家真的感兴趣，也可以请人家来工作室参观，让她了解制作动画的艰难、知难而退嘛。”
公私都说清了，菅野光明还是一脸很难接受的表情：“似乎那位大小姐所在的社团主要负责配乐，其他都是社团里的一个朋友制作的......算了，先说好，如果实在太差劲，我可以不说坏话，但也绝不会......”
“明白明白，大不了到时候由我出马。我虽然不是像你这样的大名人，但琴吹先生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应该不会嫌弃。”
“真是的，又在说笑，现在可是很严肃的动画评鉴时间啊。”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点开了文件。
只看了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嘿，这画风，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
看着看着，两人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已经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而是以最专业的眼光在欣赏动画的每一个细节。
“是全动画，一拍一的。画风虽然是模仿武藏野风格，但画工比我们强，不，是比业界所有人都强。随便截一帧出来，放进画展都能大受追捧。”
“配乐也相当专业，出OST的话我一定会买三张。不得了，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强么。”
“这是......一镜到底！？”
“真是不得了，这段画面，我都觉得自己成了动画里的小人，在草丛间奔跑追逐......相当奇妙的体验！”
......
三个小时后，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
这就是日本动画的未来！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两人在看完动画后，都确定了这确实是一部个人作品。
整部作品剧情紧凑，全场没有发现任何违和或者突兀的情节，大量一镜到底的镜头更证明了制作者对这部作品的每一个地方都了然于胸。
一般来说，动画制作有多人负责各部分，比如监督、作画、分镜、摄影、剪辑......每个人都对作品有自己的理解，也有自己的风格。
一个好的监督就像好的厨子，能把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做成一道好菜，但还是能看出食物原本是什么，也能尝出原本的味道。
刚看到的这部完全不一样，就像一片自然风景，它本该是这样，它本就是这样，和谐而统一。但凡有任何一个旁人加入，都会让这片风景黯然失色，就像在富士赏花的时候看到一只塑料包装袋。
《地板下的小人》故事脉络并不复杂，就是个虚构背景的童话。老少咸宜的故事、充满浪漫气息的冒险、充满了少女情怀的故事、以及隐藏在其中的精神内核——人与自然该如何相处。
尤其是在讲故事的同时加入隐晦的精神内核这套，味道可太正宗了。要不是片头没菅野光明监督的名字，贞本义进甚至会以为老搭档在接私活还房贷。
“真是不得了，看样子这个年轻人是你的忠实拥趸。啊，好羡慕。”
“咳咳，做得不错，但也有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
面对好友的揶揄，菅野光明一脸严肃，似乎并没有打算口下留情。
但贞本义进已经放心了，知道老搭档已经心花怒放。
“注意”这个词就暴露了内心的真实心情。要知道，向来严苛的菅野光明，在今天之前，最最温和的批评是“改进”。
可想而知，老搭档心里对这部作品有多喜爱。
不喜欢也不行啊，画风、故事、包括一些镜头都充满了浓浓的菅野光明风格，甚至在夹带私货方面更进一步，隐藏在故事底下的内核只要看过就多少有些体会，不至于像《AVA》那样满大街都是剧情解读。
有才能、还是自己粉丝，和业界那些玩纸片人的完全不一样！
菅野光明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琴吹先生。”
“啊，是菅野老师。怎么样，怎么样，这部作品怎么样？我配音的波特爸爸有没有什么问题？您不要顾虑什么，有一说一，不必给我面子。”
电话那头的社长先生听起来很急切，铃声刚响起就接通了。
顺带一提，给女主配音的是秋山澪。本人很纤细不想当乐队主唱，但对给主角配音这种幕后工作似乎并不抗拒。
“首先，整体模仿的武藏野风格，但使用了很多独特的新手法，导致有的地方风格不太稳定。其次，时间太长了，制作者往里面加入了很多元素，导致时间过长，这对动画电影来说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还有，制作手法很多地方都显得很业余，能看出来是通过大量使用手绘稿来弥补的......”
电话那头的紬爸都愣住了，你还真就一点面子不给啊？
电话这头的贞本义进也惊了，我看你不是对这部作品很满意嘛，怎么还傲娇上了？
菅野光明又一连说了一串问题，听得两人目瞪口呆。
“当然，这些都是新手常见的问题，整体上还是部相当不错的作品。琴吹先生，我建议制作这部作品的的同学，可以抽时间来工作室参观学习下。刚好我最近有个新的企划，可以跟在我身边学习，把缺失的这些补上。”
？？？？
哦，原来如此，欲扬先抑，这是打算收人家当弟子。
两人这算是听明白了，夸是要夸的。但就跟淘古董一样，越是喜欢，越要把缺点说个没完，防止卖家提价的同时也好压价。
越是才华横溢的人越是脾气大，不压压价，人家还不见得乐意跟你混。
我知道你是菅野光明，吓唬谁呢？我这个年纪就能独立制作出这样的作品，你在我这个年纪还穿着“喧哗上等”的衣服吧？
“这......承蒙您这么看重，我替叶子向您表示感谢。”
“不，并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那孩子叫叶子？”
“是，本名青叶，是冲绳那家的。”
“青叶......我想起来了，是几年前那个轰动音乐界的孩子吧？”菅野光明看向贞本义进，后者点点头，表示是有这么个人。
日本本来就不大，搞艺术的人更少，所以基本都知道那件轰动了整个日本艺术界的事。
等等，当年从音乐界消失，现在出现后拿出了一部武藏野风格的作品？
菅野光明神情一肃：“果然天才在哪里都是天才啊。放弃了专长的钢琴，花了几年时间独立制作动画，这份对动画的热爱值得所有从业人员学习。琴吹先生，那孩子很喜欢武藏野？”
“当然，不然也不会制作出这样的动画。老实说，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是您出了新作呢。不过，花几年......”
“我明白了。由于喜欢武藏野的动画，而放弃了钢琴，走上了这条艰辛的道路。那么，引领她走上正确的道路，我责无旁贷。我相信，武藏野、不，应该是整个业界，都将因为她的出现而迎来全新的未来。”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谁告诉你花几年了，这个从买版权都做出来只用了半个月来着。
紬爸想了想，不打算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在他看来，叶子能在短时间里做出这样的作品，在动画方面有着旁人无可企及的才华，能被菅野光明这样的大师收为弟子绝对是双赢。问题在于，从女儿那里知道叶子现在性格大变，他并不清楚叶子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这个很抱歉，那孩子经历了一些事后，变得比较独立自主，不见得会听我的话。”
“那就由我亲自登门拜访，拜托了！”
菅野光明的拜托很郑重，他认定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可以继承他的理念，改变这个畸形的业界。
“这......好吧。”紬爸表现得很犹豫，实则心里乐开了花，“我会说服叶子和您当面谈一谈，稍后会把地址时间发给您。”
“非常感谢！”
紬爸立刻给青叶打电话通知喜讯。
“哈？叔叔，你真的跟武藏野有黑幕啊！？”
“那当然，叔叔我啊，最喜欢......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黑幕，是交情、交情，明白？再说了，以菅野光明老师的脾气，如果不是真的很欣赏你，别说我跟他有交情，就是有......”
“基情？”
“对，基......不是，别打岔，什么情都不好使！叶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那可是菅野光明老师，你要是能拜入他的门下，在动画这块前途不可限量。”
青叶犹豫了。
这话确实，而且动画制作方面很多东西都不是靠网上那些教程、个人传记啥的能学到的。哪怕一身外挂，青叶为了这部动画也费尽了心思，包括镜头运用之类看重经验的东西根本没地方学，都是照着前世经典作品依葫芦画瓢抄的。
在一般人眼里可能看不出来，但菅野光明这样的专业人士就能挑出一堆需要改进的地方。当然，这些基本都是技术层面的问题，就动画本身而言，仍然是一部画面、音乐、故事都在时代顶尖水准之上的作品。
如果能跟菅野光明这样的大师学习，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而且对于菅野光明本人，青叶也是很喜欢且尊敬的，拜师怎么看都是自己赚。
“这个，会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目前我还是想尽量以高中生活为主，不想太早丢掉学生的身份。”
“具体还是得你亲约个时间地点，自见面谈谈，依我看问题不大。只是跟着学习而已，又不是现在就要你加入武藏野。”
“那好，就明天下午吧，在轻音部活动室就行。”
“好，我会转告菅野光明老师的。”
青叶刚挂电话，回头一看，几个小伙伴神情不太对。
律队疯狂抖腿，澪端着茶杯手抖个不停。
呆唯从杂物间翻出一块很大的白布，摊开放桌子上。
“唯，你在做什么？”
“签名、签名啊叶子！那可是菅野光明老师，当然要一个很大很大的签名啊！”
青叶是觉得签名这东西大小都一样，而且太大了反倒不方便收藏。不过看呆唯已经开始在布上画些什么，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嘛，算了，开心最重要。
“叶子为什么不答应呢？”琴吹紬给青叶续杯茶，笑着问道。
“倒也不是说不愿意。不过如果要减少社团时间去武藏野学习的话，我宁愿放弃。”
“我明白了。”琴吹紬笑容灿烂，没有再问，像往常一样从包里拿出点心，“今天是鲣鱼干蛋糕哦，是种很特殊的点心。”
“哦，的确很特殊的......好硬！”秋山澪捂嘴，眼里泪花点点。
“哈哈，澪，你不会是还在换牙吧......真的好硬！”
“小律，给我留两块~”
两人险些蹦到牙，小口小口品尝后才尝到了切糕的美味。平泽唯看着鲣鱼干蛋糕越来越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匆匆几笔后丢下笔，加入战团。
这就是轻音部的日常，无可替代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