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一次没有微笑
公园的长椅上，筱泽澪正在吃着鲷鱼烧。
鲷鱼烧是星野海临时从附近的摊位买的，为此花掉了预定给便利店打折便当的钱。
吃完鲷鱼烧，筱泽澪向星野海致歉。
声音和平常一样细微。
“给谢谢你，监督，鲷鱼烧很好吃。”
“救人是应该的。”
星野海含泪合上钱包，全当筱泽澪在说客套话。
“筱泽桑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果然还是体力的问题吗？”
“不全是。”
筱泽澪微笑着说出自己的理由。
“因为我中午没吃饭，下午的工作餐也没了，本来打算之后去买打折便当的，咳咳。”
筱泽澪咳嗽了几声，随后又是一阵喘息。
星野海开口。
“要不下次的配音延后一下，筱泽桑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好。”
“不用！”
筱泽澪马上拒绝，然后尴尬地低下头，看向搭在一起的手指。
“非常抱歉，我给项目的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同事、工作人员和监督您都在忍耐我，这些我都知道。”
“如果换成其他健康的声优，或许大家都会更顺心一些，所以能选择这样的我，真的非常感谢您。”
星野海心里苦笑。
其实我考虑过换人——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
于是他转移话题。
“既然筱泽桑也这样觉得，为什么不选个更轻松一些的工作呢？”
是因为热爱吗？
是被合同裹挟吗？
都不是。
筱泽澪的理由直白得多：“因为我需要钱，在我能做的工作里，声优是赚钱最多的。”
“筱泽桑的经济很困难吗？”
“不太富裕。”
筱泽澪罕见地露出了苦笑，而后看向城市的远处。
电车经过，轻轨并行，街道上按时响起了在黄昏放送的德沃夏克的曲子。
在星野海原本的世界，这个习惯已经随着时代的发展消失，但在这个东京的黄昏时分，依旧会有悠扬的曲子响起。
夕阳照在筱泽澪的脸上，少女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
“抱歉说这么低气压的话题，我这就离开……”
还没说话，她就感到一阵头晕，整个人差点又摔倒在地。
星野海马上撑住了她。
“没事吧？”
“稍微有点头晕。”
被星野海抱住的筱泽澪再一次露出难堪的微笑。
“能不能再麻烦您一下，把我送到电车站？”
“打车吧。”
“可是那样实在有些破费。”
“没事。”
星野海毫不介意，等到明天去找石川青子报销就行了。
于是两人坐上出租车，星野海询问目的地。
“你家在哪里？”
“不是回家，是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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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时，出租车停在了东京大学医科部附属医院前。
这是东京乃至整个日本最好的医院之一，各项实力都处在全国顶尖，与之相对的费用哪怕在医保抵消大部分后依然不菲。
如果筱泽澪是在这里治病，难怪会缺钱。
尽管筱泽澪极力宣称不必跟着，但星野海还是放心不下。
他以监督的身份说服了筱泽澪，跟着她一起进了医院，想要看看她的身体到底如何。
但筱泽澪没有去看病，而是来到了住院部。
在病房内，躺着一位女性。
她的样子大概四五十岁，神情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全身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
“筱泽桑，你终于来了！”
“抱歉，我母亲受您照顾了。”
筱泽澪和交班的护士致谢，而后看向身旁的星野海，露出了微笑。
“现在让监督您回去也太过分了是吧？您不嫌弃的话就请进来吧。”
星野海觉得是要开支线了。
毕竟他眼前的系统依旧存在，【解决筱泽澪的体力问题】依然在倒计时。
“好吧。”
进入病房，筱泽澪一边吃力地干活一边向星野海解释。
“这是我的母亲，得了一种精神方面的病。”
“她记不住身边的人，生活也不能自理，只能躺在病床上观察，说实话康复的希望挺渺茫的……”
“但医生说也有康复的病例，所以我想试试看。”
难怪筱泽澪缺钱。
星野海理解了其中缘由，而后看到筱泽澪握住母亲的胳膊，费力地抬起来活动。
“妈妈，该活动一下肌肉了哦……”
“呜哇哇——”
突然，筱泽的母亲大叫起来，四肢奋力地要摆脱筱泽的双手。
哪怕肌肉已经开始萎缩，母亲的力气依然比筱泽澪大，她一拳打到筱泽澪的脸上，差点让她摔倒在地。
“妈妈！”
“喂！别乱叫啊，已经是晚上了！”
“非常抱歉！”
隔壁病房的人过来投诉，被星野海抢先一步劝了回去。
而后他赶忙来到筱泽身边，帮忙安抚住了母亲。
“谢谢，监督。”
筱泽澪喘着粗气，脸上被打出血印，好在没有大碍。
筱泽澪一边擦着脸一边笑着解释。
“本来白天是有护工帮忙的，但是晚上只能我自己来了。”
为什么不请全天呢？
这种问题星野海根本不需要问，因为筱泽澪的钱不够。
尽管她强撑着体力不支的身体做着已经最赚钱的声优工作，也很难兼顾母亲的治疗费和全天的护工。
更何况这还没算筱泽自己的需求。
整整一个月，星野海只见筱泽澪穿过两套衣服。
没有首饰、没有消费，虽然有人夸赞她的素颜漂亮，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没钱买化妆品吧？
再加上母亲的情况，恐怕半夜也会吵闹吧？
本就压力巨大的筱泽澪半夜还要被吵醒，温柔地哄母亲入睡，说不定还要一遍遍给投诉的隔壁道歉。
难怪体力会不足。
将母亲哄好后，筱泽澪向星野海鞠躬。
“今天实在是太麻烦您了，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了，请您不必留在这里回去吧，车费我之后会连带着鲷鱼烧一起偿还的。”
星野海当然不会回去。
系统都出任务了，眼下明显是关键选择项，他能蠢到擦屁股走人？
星野海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但即便没有系统，作为普通人他恐怕也放不下心离开。
何况筱泽澪是配音主力，眼下绝不能出意外。
“我帮你照看阿姨，你今天早点休息吧。”
星野海的发言让筱泽澪大吃一惊，第一次忘记带上笑容。
“哎？这怎么可以，监督帮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只有一晚！”
星野海强硬发声，然后不顾筱泽的挣扎提起她的后衣领，连带着整个人按在了旁边的小床上。
“明天我会找石川桑商量，让她帮忙配个全天的护工。”
“不可以麻烦石川桑！”
被星野海放躺下的筱泽澪爬了起来，非常固执地拒绝。
“石川桑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本来我这情况在上一次合同到期的时候就没有希望了，是石川桑帮忙争取到了现在的合同。”
“我惹的麻烦都是石川桑一个个道歉解决的，她也冒着风险同意我参加许多工作，她还要照顾其他艺人，每个月还向孤儿院捐款……”
“这样的人对我已经好到难以置信了，我怎么能再麻烦她呢？而且我体力真的已经好很多了！”
筱泽澪做出一副积极的笑容。
石川青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一点通过平日工作的细节就能看出来。
但筱泽澪的意愿也让星野海犯了难，不去找石川青子又该找谁解决筱泽的问题？
如果处理不好，筱泽澪终有一天会撑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