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恩怨分明仇必报
打架讲理这种事,还是人多比较占优势。
唐一霎将大小姐刁蛮任性的脾气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见阁休即怒气冲冲,“一个管家的女儿,竟然敢对客人无礼,阁休,你们山庄的奴才好大胆子!”
打蛇打七寸,赵袖儿的父亲赵毅是神机山庄的大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里经营着山庄的诸项生意,又掌管山庄一众奴仆的生杀大权。然而说到底,还是一个奴才。赵袖儿生平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奴才的女儿,打扮得再像小姐却也还是奴才。
唐一霎已经懂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
赵袖儿刚刚被阁休训了一顿,知道若是坏了他的大事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本已安分着立在一边,打算敷衍着同唐诗道歉。一听唐一霎带刺的话,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切齿喝道:“你说谁是奴才?”
一霎这话其实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赵袖儿一点就着正中她下怀,她笑眯眯说:“自然说的是你啊,难道你不是奴才?”
赵袖儿一时语塞,恼羞成怒,抬起手就要扇过去。阁休袖子一展,便使得赵袖儿身形摇晃,跌至椅子中。阁休说:“袖儿,休得无礼。”
阁休发了话,赵袖儿到底不敢,只恨恨低下头去。
“一霎,莫要生气了。”阁休同唐一霎说话不见得比旁人多温柔,但就是给人一种宠溺的感觉。这才是撩妹的最高境界啊。
唐一霎配合着平息了一点点怒火,“她得罪了我姐姐,你是她的主子,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那是自然。”阁休看向唐诗,忽然就失了音,但只一会儿,他回过神接着说,“入了神机山庄便是庄里的贵客,何况还是一霎的……姐姐。”
便这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五五一脸疑惑,“大小姐哪里……来的姐姐?”而后又觉自己失言,连忙闭上嘴垂下眼。
这个逼装的,唐诗给一百分。
唐一霎不见窘迫,大大方方说:“唐诗姐姐与我长相相似,性子又投缘,我们早在庙中磕头上香,结为姐妹。”
“唐,诗。”阁休念了这两个字,目光凛冽地看向唐诗,“不知唐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庄上不懂事的奴才?”
真阴险,把烫手山芋抛到她这里。她若说了,这赵袖儿还不惦记死她?以后来书里就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思及此处,唐诗微微一笑,“她是你的奴才,自然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了。”
“怎么罚才能让唐姑娘满意呢?”他咄咄逼人。
宋词这个“相公”做得十分称职,将唐诗护在身后,堪堪避过阁休不依不饶的眼神。唐诗在宋词身后探出头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奴才做错了自然是因为主子没教好。”
阁休冷着脸,“难道唐姑娘的意思是要罚在下?”
“我就是这个意思。”唐诗很不要脸,“我看袖儿姑娘对庄主一片痴心,此番冒犯也是因爱生怨,阁庄主怜香惜玉,是该承了这错处。”
沈凉悠哉悠哉摇着扇子,与唐一霎相视而笑。
阁休的声音又冷了三分,“不知唐姑娘觉得,我该如何承了这错处?”
唐诗笑得像只狐狸,作为创世主,她对牛逼哄哄的神机山庄庄主的弱点一清二楚。阁休长相俊美、武功高强,铸剑之术闻名天下,唐诗设定之初觉得太过完美缺乏人性,于是大笔一挥写上:阁休怕老鼠。
这个弱点委实不大光彩,故此是阁休的秘密。
唐诗走过去,凑到他耳边轻轻说:“老鼠。”
阁休的眸子猛地缩紧,听她吐气如兰继续道:“三只老鼠,你与它们共处一室,一个时辰便行。”
说完,唐诗拉开同他的距离,笑盈盈提高声音,“庄主能做到吗?如此我便算消气了。”
大厅里的人都很好奇,不知唐诗提了什么要求,使得阁休面皮一紧如临大敌,几乎有杀气弥漫开来。
“做不到便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阁休一字一句,“好,我答应你。”他盯着唐诗,灼灼目光仿佛要将她烧着。
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弱点,知道这个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东西由吴道子送来,一个铁笼子,拿黑布蒙上,只听得到“吱吱”的叫声。众人看阁休敬而远之的样子,纷纷猜测里头莫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阁休说:“找一间客房……”
“不,送到微水院的庄主寝室。”唐诗打断他。
她是故意折腾他。阁休忍下一口气,“好,送到我的寝室。”
虽然不知道黑布之下是什么东西,但看阁休的模样,唐一霎便知道唐诗这口气出得甚爽。她琢磨着定要磨了唐诗说一说笼子里的东西。
一个时辰后,阁休迫不及待从屋里奔出来,真真面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他吩咐吴道子:“把里头的东西全换了,尤其是被褥枕头。”
唐一霎掩嘴笑,“阁休,什么东西这样可怕?”
她是流波岛无忧无虑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她没有顾忌。
阁休没有回答,眼神一扫问:“唐诗姑娘呢?”
“姐姐有事先走了,姐姐说——”一霎学唐诗的口吻,“一霎妹妹,好好记住阁庄主从屋里出来的模样,有机会讲给姐姐听着乐一乐。”
咯咯咯,好像有谁的关节捏响了……
老鼠给阁休留下了惨烈的阴影。第二日,他面容憔悴眼袋极重,一只手撑着额头精神不济。吴道子关切问:“庄主这是怎么了?”
阁休淡淡说:“做噩梦了。”
吴道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辛苦。其实他也挺纳闷,区区老鼠怎么就让庄主如此忌惮?那孟极比老虎还凶猛,都没见庄主皱一下眉头。
阁休冷眼看过来,吴道子连忙肃了神情汇报,“我照您的吩咐盯了一上午赵袖儿了。袖儿晨起如厕……咳,马桶不知为何倒了,污秽之物泼了她一身。然后她去沐浴更衣,差点溺毙在浴桶中。她说浴桶里有鬼手,一直将她往下拉。她不敢沐浴,可是身上臭烘烘又不得不沐浴,叫了四个身强力壮的丫鬟陪着。入了浴桶,又沉了下去,几次三番,现下才消停了。”
吴道子小心翼翼偷觑阁休,“大家都说她是撞邪了,赵管家听说您没休息好,不敢来打扰,托我问问庄主,能否请道士来为赵袖儿去去邪?”
阁休慢慢摩挲手里的茶盏,“叫他放心,只要赵袖儿不去招惹唐诗,就不会再中邪了。”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啊,把唐诗打下水的赵袖儿,得到了同样溺于水里的教训。就像他,伤了她的手,得了同样手受伤的教训。
“往南疆那边去查,南疆多有巫女,去查查唐诗是否来自南疆。”他扣紧杯盏,“只要是人就有痕迹留下,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吴道子欲言又止,“庄主……”
“你想说什么?”
“庄主何必费心去查那位唐诗姑娘?倒不如花点心思在唐一霎身上。”吴道子想起唐一霎。
“吴道子你错了,那唐诗知晓我最隐蔽的秘密,如今又叫我受了如此屈辱,若不翻出她的祖宗十八代,我何以安心?”阁休一想起唐一霎同唐诗相似的容貌,就觉得头疼,“至于唐一霎,就算她喜欢了旁人,我也有办法叫流波岛将缎华泉双手奉上。这一次,我要唐嘲风心甘情愿。”
吴道子点点头,对阁休的心思他从未质疑。他说:“关于唐诗姑娘,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在城中最大的留夏客栈,唐诗常年包下一间客房。她每次都是从留夏客栈出来,最后也是回到留夏客栈。”
“去查一查留夏客栈同她有什么关系。”
“是。”
阁休一向想得复杂,此番恐以为唐诗是留夏客栈的幕后老板。
留夏客栈表示这个黑锅它不背。
但有一点阁休猜得不错,赵袖儿正是因为得罪了唐诗才落了如此下场,短时间内此女恐怕不敢再兴风作浪了。
宋词凑过来看唐诗奋笔疾书的内容,说:“你这样未必太小人了吧?”
“我这叫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同那赵袖儿正大光明打一架,才是你笔下江湖人解决问题的方法吧?”
唐诗便瞪了宋词一眼,“自然是打不过才背后使阴招。”
“你是他们的创世主,她委实不该得罪你,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唐诗落到湖中,又遭赵袖儿使人用竹竿子打下去,那凄惨场面宋词不是没有见到。现在他说这话,捻酸带醋,隐隐有为赵袖儿不平的意思,大大令唐诗意外了。她推开椅子站起来,细细打量宋词说:“怎么?嫖妓嫖得不愉快?”
宋词没好气,自顾寻了唐诗的咖啡机去做咖啡。
唐诗跟在他身后,操心他的欲求不满,“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我给你写一个出来。”
他冷不丁转过身子,她一头撞进他的胸膛,鼻子痛得几乎流出眼泪。据说他经常健身,果然不假,胸膛硬得似钢铁。
“我没有去嫖妓。”
唐诗一愣,揉着鼻子问:“那你们谈人生谈理想?”
“我一度想留在那里。”
“那里?哪里?青楼?”唐诗有点摸不着头脑。
宋词缓缓摇头,“不,是你的书中。我想留在你的书中生活。我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走一路想,我觉得我可以在这里展开新的人生。但后来我发现,我什么都不会,我既没有一技之长自给自足,也没有能力在江湖中保护自己。”
唐诗下意识安慰他,“你可以说书……”她忽然反应过来,“你堂堂宋家三少爷,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产生去虚拟世界生活的想法?”
宋词沉默,爷爷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爷爷说他是废物,废物!
“你——活得不耐烦了?”唐诗猜测。
宋词横她一眼,“赵袖儿,她明明是按照你的设定长成如今的性子,如今你却来怪她阴险狡诈自私自利。你们这些人,把旁人当成手心里的团子,任意捏搓,可笑她还感恩戴德将你当成最亲的人。”
话题转得太快啊,“她可能并没有把我当成最亲……”
“你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只知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使牺牲的是自己的亲人!你以为写小说很容易吗?”
唐诗附议,“不容易,绝对不容易。”
宋词有点激动,唐诗步步后退,他指着自己说:“为了得到认可,我有多努力你知道吗?我放弃了爱玩的游戏,放弃了和朋友出去打球,我把自己关在藏书室里看书,我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书。家里没有人喜欢我,只有你啊,你喜欢我看书写文,我便去学文学,绞尽脑汁去写旁人眼中不入流的小说……哈哈,结果呢,最后呢,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啊……”
唐诗悄悄拿起手边的棒球棒,她觉得宋词有点魔怔,指不定忽然就兽性大发了。
她呵呵笑,“我知道你很努力,你有很多粉丝很多读者……”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他将咖啡杯重重掼到地上。
妈蛋,她的地板啊。
唐诗眉心一跳,呵呵笑,“我很真诚。”
他瞪着她,像看不共戴天的仇人。良久,他好似平静下来,轻声说:“一支神笔,就把天才和废物区分开来,我再努力都没有用了。”
原来还是对不能使用神笔耿耿于怀。
“其实……”
宋词眼睛微微一亮,“其实什么……”
“其实能用神笔的是天才,不能用神笔的也不一定是废物。”唐诗反应很快,不着痕迹就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她似笑非笑看着宋词,“像你,就算不写小说了还能去演戏,我看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唐诗,你什么意思?”
唐诗悠悠道:“上次在我这里演一出戏偷了我的笔,这次你的目的是什么?”
宋词没有发怒,他很平静地看着唐诗,看得唐诗直怀疑自己刚刚的话太伤人,看得她有点心虚。
莫不是冤枉他了?
“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他的声音透出一股无力,笑得无比寒冷。
“唐诗,随便你怎么想,我不在乎了。”
他摔门而去。
唐诗蹲下来收拾地板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感觉自己拾起的是宋词破碎的心。其实刚刚,他是真的很难过吧?
莫名觉得心疼啊……
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就连周芷若说要请她吃饭,她都提不起兴趣。周芷若在电话里上跳下窜,一副钱花不出去不罢休的样子,“澳洲大龙虾,海胆刺身,波尔多酒鹅肝批,法式焗蜗牛,帝王蟹……想吃什么都可以!”
唐诗忽然觉得,心情不好是该吃点美食。
她到西餐厅与周芷若会合,老实不客气地把周芷若在电话里说的菜名都点了一遍,最后还要了一瓶香槟。
周芷若笑眯眯,一点没有表现出肉痛。
唐诗埋头苦吃,佐着香槟大快朵颐。吃着吃着她就觉得不对劲,这顿饭至少花掉周芷若半个月的薪水,照理说她不该如此淡定啊。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你中大奖了?”
“你把老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