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章:妙计
迷茫,无力。
何太平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
该同情渔民么。失去依靠丈夫、幼女的寡妇确实可怜,但根源却是恩将仇报,咎由自取。
该憎恨妖魔么。哪怕已是妖怪模样,可看着杨存孝长大的何太平,还是无法提起恨意。
有时候人们说善恩分明,因果有报。
乍听之下,好像善恶这件事很容易辨明,但有些时候,其实善恶是你有负我,我亦有欠的一笔烂账。
就像双峡村水妖这种情况,何太平此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黎景明明有降魔手段,却不肯对那水妖出手了。
毕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若是杨存孝冷眼旁观,不下水救人,那么落水女童虽然会被溺死,女童固然可怜,但他也不会被村民打死,还要背上人贩子的污名。
既然渔民不认书生这份恩情,那么除了杀人者要偿命外,也应该把因果还来。
姜阿根、姜长生父女的死,并不无辜。
甚至何太平还觉得,杀得少了。
“当日殴打杨存孝的村民,都该死!”
何太平抓紧手中书册,恨声道:“出手殴打、污人清白、抛尸河底他们都有份,就该让妖魔把这些黑了心肝的统统吃掉!”
“嚯~~你这态度转变得够快的。”
瞧着何太平前后态度的转变,黎景十分惊讶。
“黎先生您不也是这个意思么,不然也不会谎称已经降服妖魔,收了钱就走啊!”
自以为已经了解黎景心中想法的何太平,理所当然道。
“所以你觉得,我收钱离开,是打算放任不管了?”
听到这话的黎景,反问道。
何太平低头看看挽着的一篮银两,又看看被葫芦藤穿着,挂在黎景脖子上的两条咸鱼,表情怪异:“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黎景摇头摆手,义正辞严:“我来之前双峡村水妖横行,我来了之后双峡村水妖还在,那我不是白来了么,况且我还收了村民的钱,收了钱就要办事,这是咱们这行的规矩,不然不成了骗子了么!”
虽然没有证据,但何太平听着感觉黎景好像是在骂自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听见,黎景好像真要对水妖,动些手段。
这让何太平有些不忍:“您...真要为村民除妖啊?”
“唉...不除不行啊。”
黎景叹了口气,向伙计普及基本的妖魔学识:“妖魔鬼怪成因复杂,咱们不谈其他,就先说双峡村这水妖。不同于那种山中清修,得机缘开启灵智的精怪,这种以怨恨为凭开启灵智的妖,其实很麻烦。”
“无需清修精进道行,只需屠戮苍生,以怨念为食,便能不断壮大,就杨存孝这情况,用不了多久,就能长成真正妖魔,到时怨恨满腔,血灌瞳仁,永宁州这些个沿河村镇的无辜百姓,皆会被它当做血食,变成真正的灾劫魔祸。”
何太平闻言大惊,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
“万丈高楼平地起,妖魔也是同样。很多生灵涂炭的魔祸,最初只是头怨恨难平的小妖。”
听到这话,何太平神色变幻不停,最终巴巴望向黎景,“您说一刀杀并不是驱魔的真正办法,那应该怎么做呢?”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谈起专业,黎景一副成竹在胸,“首先,咱们要找到,化解水妖恨意的关键道具!”
“关键...道具?”
又一个新词,听得何太平直犯迷糊:“什么东西。”
“走,随我沿河而行!”
黎景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何太平,溯流而上。
……
长宁村
作为永宁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山村,长宁就像它的名字一样。
只那么些村民,只那么些事儿,每日循环往复,宁静非常。
新鲜这个词儿,很少在这儿出现。
直到今天正午,来了两位自称永宁黄天观的道士。
“贫道打算在城中开间善堂,收养流浪孤儿,现招几个手脚麻利,有抚养孩子经验,能够常住城里的妇人,负责善堂每日的餐食采买,孩子的看管照顾,识字者优先。”
要说不说,何太平真是个人才,尤其是那张正义凛然的脸,一看就是得道高人,使人心生敬仰。
同样的话要是由黎景自己来讲,说不得就是一番怀疑审视。
但何太平只是一亮相,就让村民笃定其所言非虚。
只村口走到中央,身后便有了乌泱泱的跟从。
在向村长道明来意后,更是被当做活菩萨。
村长当即将村里妇人,统统召集一起。
而村中妇人们一听有这种好事,也是闹哄哄的争抢应工。
而在一片喧闹中,何太平也意识到,黎景带他来此的目的。
只因一众村妇中有个他“熟悉”的身影。
“杨大嫂,杨哥儿外出赴考,回来就是官身,您这要是应上了,不怕丢了官老爷的脸啊。”
“是啊杨大嫂,杨哥儿这么争气,您就在家里等着,还跑出来做什么工啊。”
“就是就是,我家那小子要是有杨哥儿一半争气,我天天给菩萨上香。”
被一众妇人称作杨大嫂的中年妇人,正是杨存孝的母亲。
同“记忆”中相比,杨大嫂两鬓生了些白丝,眉眼多了些愁绪。
本以为会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没想到却是落落大方。
即使是面对村民调笑,也是言谈得体,把一众村妇都比了下去。
自然而然的,获得了这份,月奉二两的工作。
而何太平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条件会写成那样。
浣衣做饭,抚养孩子这些,长宁村的妇人几乎人人擅长。
可一旦加上识字这条,那么能够达到标准的,就寥寥无几。
或许一众村民看来,杨大嫂只是幸运,但只有何太平知道,这不是幸运,而是注定。
在村长以及一众村民的见证下,双方签订了契约,村民散去,杨大嫂带着两位道长,回家收拾东西。
谁知刚一进门,妇人便满面泪痕的拜倒,向两人凄声道:
“两位道长,民妇只求一句真话,可是我那孩儿出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