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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重返安泰县,灵堂,吊唁
大盛648年秋,被太岁魔域封锁的安泰县,日正当中。
丁修缓缓推开自己卧室的屋门,走进院中,抬头看了眼腥红的天际。
在上次从大盛世界离开前,他就从李明庸口中得知了,官府将会如实将现在安泰县面临的情况说给城中百姓的消息。
这个选择在丁修看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天空中的异象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而大多数普通人即使得知了灾祸将至的消息,开始选择自我放纵,也不能对县城的治安造成什么影响。
于是,丁修索性便先一步将此告知给了自家宅院内工作的下人们,让他们自行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
而现在,原本热闹的丁府宅邸,只剩下了三个人。
年近六十的伙夫老马,在笑着表示要留下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家里那几个子女,现在都不在这儿,老伴儿走的也早,所以在这安泰县中,也没个记挂的人了。
与其回家等死,还不如留在你这儿,多给老爷你和那几个娃娃做几顿饱饭哩。”
十二三的帮工小桂,是两个月前,被丁修在街边救下的流浪儿。在重病痊愈后,说什么也要留下报答丁修的救命之恩,在丁府中除了帮着做些日常杂活之外,丁修也会时不时教她几手医术。
举目无亲的她,在这种时候,除了丁府也没任何去处。
选择留下的最后一人,便是半年前,他刚刚穿来这里时,亲眼见到被从安泰县某个高门大院中赶出来的秋菊。
此刻,这三人正坐在院中,一边吃着午饭,一边聊着天,悠闲的好似对头顶的猩红异象一无所知。
“老爷,您出关了啊!”
秋菊在听到丁修的推门声后,反应最快,欣喜地跑了过来,跟他请了声安。
“嗯,我闭关修行这几日,县城里可曾发生什么大事?”
丁修一边打量着院内那张石桌上还算丰盛的饭菜,一边问着秋菊安泰县的近况。
在得到一切安好的答复后,丁修便放下了些心来,丢下一句自己要出门办事,晚饭不必替他制备后,便推门离开。
秋菊看着那渐行渐远一袭黑衣,嘴巴微微张了张,跑到嘴边的话,终究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哎呀,秋菊姐,老爷他只是出门办点事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怎么一脸生离死别的表情呀。”
小桂调侃了几句秋菊窘迫的模样后,又招呼她赶快来吃饭。
但秋菊仍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丁修离去的背影出神,口中喃喃道
“可……可为什么,我心里却突然这么不安呢?”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打破了李府的清静。
丁修在下人的指引下,缓步走向了李家主屋。
“贤侄,你来了?”
正坐在屋内桌案前写着些什么的李明庸,在听到外面下人的通传声后,起身走到了主屋门前。
时隔数日再见,丁修却惊讶地发现,这位李家大老爷的脸,比起从前已消瘦了许多,原先炯炯有神的一对眼眸中,此刻充斥着浓浓的倦意。
深重的眼袋似乎在说着,这个丧友的中年男人,已经连续数日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李叔……你,注意身体。”
很多劝慰的话到了丁修嘴边,却打了个转再次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丁修就知道,那些轻飘飘的场面话,对这个伏在自己师弟尸身上恸哭许久的汉子来说,不会起任何作用。
“害,不打紧,反正也就忙碌这几日,之后是死是活,还得看老天的脸色。说起来,贤侄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李叔……”
丁修声音艰涩的开口说道
“今天,已是第六天了。”
听到这话,李明庸竟在原地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
扶住一旁的门框后,他才苦笑着自嘲道
“哦,对,对,你看我这脑子。这都是第六天下午了,明日寅时,就要为我师弟出殡了……”
“李叔,要不,您还是先睡一觉吧。”
丁修见李明庸这幅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有我在这儿守着,不论是城里还是你府上,都出不了什么乱子。要是李叔你现在累倒了,明日……”
李明庸听到自己欣赏的后辈这般关心自己,先是心中一暖,接着下意识要开口反驳。
“今日的县城中粮仓的消耗还未统筹完毕,各家抽调的武备刚刚汇总到我手里,靳一川前天与我商讨的,利用县令大印的爆发来吸引武王边军注意的具体事项还……”
但说到一半,他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屋内镜中,反射出自己那副狼狈的模样,接着便长叹一声,点头说道
“好吧,那有劳贤侄你了。”
丁修贴心的为李明庸关上了门窗,不多时,屋内便传来一阵鼾声……
是夜,丁修与李明庸在守在县衙门口的靳一川的注视下,缓缓推开县衙所在的大门。
随着一声轻轻地“嘎吱”声响起,被改造成灵堂的临时县衙内,无数目光同时看向了踏进此处的二人。
坦白说,丁修并未引起这灵堂内众人的注意。
他们等的只有暂代了知县职务的李明庸一人。
见李明庸终于再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灵堂内便七嘴八舌的吵嚷了起来。
有的问,李老爷,现如今他们究竟该如何是好,安泰县是否还有生路可寻?
有的问,李老爷,你给我们交个底,城中的食粮还能再供百姓吃几天?
有的问,李老爷,最近安泰县周边,妖魔活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是不是上次围剿时,仍有大妖没被杀死,就要卷土重来,反攻安泰县了……
问题各种各样,但唯有一点,那便是活着的众人,并不会再关心,有关棺材里头躺着的那位前任知县张巡一丝一毫。
在他们看来,这口棺材也不过就是能把大家聚在一起的一个借口。
而在场众人中,最挂念自己师弟的李明庸,此刻也只能耐着性子回答着一个个问题,不敢流露出分毫不满或悲伤。
斯人已逝,必须先顾活人。
这是张巡留给李明庸的绝笔信中,反复提到的一句话。
丁修见自己实在插不上什么嘴,便走到张巡的灵位前,恭恭敬敬的为这位安泰县的知县上了三炷香。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众人的吵嚷。
“砰!”
一袭黑衣的靳一川倒飞进了灵堂中,狠狠砸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接着,便是一道苍老霸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杨家家主杨宗本,特此前来,为前安泰县知县张巡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