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内科病证

第一节　咳嗽

一、病名

咳嗽病名最早见于《黄帝内经》（以下简称《内经》），如《素问·宣明五气》说：“五气所病……肺为咳。”《素问经注节解·咳论》中有言：“咳者，咳嗽也。”咳嗽在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被称为“咳”“咳嗽上气”，并首创“痰饮咳嗽”“肺痿”病名；东晋葛洪的《肘后备急方》明确提出“卒得咳嗽”与“久咳”等病名。

早期古医籍，多用“咳逆”指代“咳嗽”，如《难经·五十六难》云：“肝之积……久不愈，令人发咳逆，痎疟，连岁不已。”隋·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首次对“咳逆”“咳嗽”进行了具体划分，提出咳逆是感受外邪后致肺气失宣、胃气上聚于肺导致肺气胀满不能下降所致的疾病，在程度上较咳嗽更为严重。《诸病源候论·咳嗽病诸候》云：“肺虚为微寒所伤，则咳嗽。嗽则气还于肺间，则肺胀；肺胀则气逆。”“咳逆者，是咳嗽而气逆上也。气为阳，流行腑脏，宣发腠理，而气肺之所主也。”《诸病源候论》还比较重视妇儿这两个特殊群体，提出了“妊娠咳嗽”“产后咳嗽”“小儿咳嗽”的病名。

先秦至汉唐“咳嗽”相关文献中“咳”“嗽”“咳嗽”无明显差异，宋以后出现“咳”“嗽”分述，如宋代王贶在《全生指迷方》中对咳和嗽首先进行了区分：“不因痰涎而发，谓之咳；痰涎上下随声而发，谓之嗽。”金元四大家刘河间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中将“咳”与“嗽”分而论之：“咳谓无痰而有声，肺气伤而不清也；嗽是无声而有痰，脾湿动而为痰也；咳嗽谓有痰而有声，盖因伤于肺气，动于脾湿，咳而为嗽也。”故有声无痰为咳，有痰无声为嗽。而张从正的《儒门事亲》认为“咳”与“嗽”是一个症：“《素问》惟以四处连言咳嗽，其余篇中，止言咳，不言嗽，乃知咳嗽一证也。”咳嗽一般多为痰声并见，难以截然分开，故以咳嗽并称。

二、病因病机

《内经》指出，咳嗽的主要病因，一是外感风寒，一是寒饮由胃达肺。《素问·咳论》曰：“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气，邪气以从其合也。其寒饮食入胃，从肺脉上至于肺则肺寒，肺寒则外内合邪因而客之，则为肺咳。”指出咳嗽的主要原因，一是外感风寒，一是寒饮由胃达肺。《素问·咳论》中强调了肺脏受邪及脏腑功能失调均能导致咳嗽的发生：“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五脏之久咳，乃移于六腑。”“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脾咳不止，则胃受之……肝咳不已，则胆受之。”提出脏腑表里传变和三焦传变的规律，易传于他脏。

汉代张仲景《金匮要略》指出，咳嗽病位在肺，提出痰饮也是导致咳嗽的原因之一。《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治第十二》云：“问曰：夫饮有四，何谓也？师曰：有痰饮，有悬饮，有溢饮，有支饮……其人素盛今瘦，水走肠间，沥沥有声，谓之痰饮。饮后水流在胁下，咳唾引痛，谓之悬饮。饮水流行，归于四肢，当汗出而不汗出，身体疼重，谓之溢饮。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其形如肿，谓之支饮。”而痰饮的形成，一般责之于脾胃之阳气不足。病之本在脾胃阳虚，病之标在痰饮，故施治大法，当以温药和之。“膈上病痰，满喘咳吐，发则寒热，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剧，必有伏饮”。伏饮亦犹留饮，有潜伏不出之义。胸膈间原停蓄有痰饮，因感寒而诱发满喘咳吐、寒热交作、腰背疼痛、身颤抖诸症，此即支饮病急性发作，并非支饮之外另有伏饮。

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对于咳嗽病因的论述，主要包括寒邪、风邪、热邪、水饮、痰邪、虚劳、肺虫等。巢元方认为，寒邪是咳嗽的主要病因，如《诸病源候论·咳嗽候》所说：“咳嗽者，肺感于寒，微者则成咳嗽也。肺主气，合于皮毛。邪之初伤，先客皮毛，故肺先受之。五脏与六腑为表里，皆禀气于肺。”热邪伤肺也是导致咳嗽的病机之一，《诸病源候论·风病诸候》曰：“风热病者，风热之气先从皮毛入于肺也……若不出，则伤肺，变咳嗽唾脓血也。”《诸病源候论·水肿病诸候》提出：“肾虚不能制水，故水妄行，浸溢皮肤，而身体肿满。流散不已，上乘于肺，肺得水而浮，浮则上气而咳嗽。”肾虚不能制水，水妄行，上乘于肺，肺失宣降，出现上气而咳嗽。《诸病源候论·痰饮病诸候》亦提出：“饮水过多，停积于胸膈之间，支乘于心……其病，令人咳逆喘息。”指出饮邪停留于胸膈，发为咳喘。《诸病源候论·虚劳病诸候上》论述了虚劳咳嗽的病因病机：“虚劳之病，或阴阳俱伤，或血气偏损。”“虚劳而咳嗽者，脏腑气衰，邪伤于肺故也。”指出虚劳之人，或为气血不足，或为阴阳俱伤，易感受邪气，邪伤肺，肺失宣降，发为虚劳咳嗽。此外，《诸病源候论·九虫病诸候》提出了“九虫”，指出：“五曰肺虫，状如蚕。”“肺虫，令人咳嗽。”

宋代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将咳嗽的病因明确分为外因、内因、不内外因，自此对本病病因的认识更加明晰。在外因方面，提出了风寒、暑湿致病的特点：“伤风咳者，憎寒壮热，自汗恶风，口干烦躁；伤寒咳者，憎寒发热，无汗恶寒，烦躁不渴；伤暑咳者，烦热引饮，口燥，或吐涎沫，声嘶咯血；伤湿咳者，骨节烦疼，四肢重着，洒洒淅淅，并属外所因。”在内因方面，指出了七情对五脏六腑的影响及症状表现：“喜伤心者，咳而喉中介介如肿状……名为心咳；不已，则小肠受之，小肠咳状……怒伤肝者，咳而两胁下痛……转则两胁下满，名为肝咳；不已，则胆受之……咳呕胆汁。思伤脾者，咳而右胁下痛，阴阴引肩背……名为脾咳；不已，则胃受之，胃咳之状咳而呕……忧伤肺者，咳而喘息有声，甚则唾血，名为肺咳；不已，则大肠受之……咳而遗失。恐伤肾者，咳而腰背相引痛，甚则咳涎，名为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咳而遗溺，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咳而腹满不欲食。”不内外因记述了不便归类的病因：“病者咳嗽，发作寒热，引腰背痛，或复喘满，此因房劳伤肾；病者中满腹胀，抢心痛，不欲食，此因饥饱伤脾；病者咳嗽，左胁偏痛，引小腹并膝腕疼，此因疲极伤肝；病者咳嗽，吐白涎，口燥声嘶，此因叫呼伤肺；病者咳嗽，烦热自汗，咽干咯血，此因劳神伤心。”

金元时期，刘河间认为无痰不作咳，痰湿是咳嗽的主要病因。《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云：“咳嗽谓有痰而有声，盖因伤于肺气，动于脾湿，咳而且嗽也。”指出痰湿作咳多为脾虚，不能运化水谷精微反成痰湿，上渍于肺而致，对后世影响较大。同时对痰进行了分类：“湿在心经谓之热痰，湿在肝经谓之风痰，湿在肺经谓之气痰，湿在肾经谓之寒痰。”

李东垣对于内伤咳嗽强调脾胃气血之源和升降枢纽的地位，认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脾胃一虚肺气先绝。”正如《脾胃论·脾胃胜衰论》所言：“肺金受邪，由脾胃虚弱不能生肺，乃所生受病也。故咳嗽……皆阳气不足，阴气有余，是体有余而用不足也。”

朱丹溪认为，咳嗽有“风寒、痰饮、火郁、劳嗽、肺胀”，不仅循《内经》之法有五脏咳，还特别提出气虚、血虚、食积、积热咳嗽，在久咳辨治上尤为重视痰火的病理作用，认为阴虚而痰郁化火是主要病机，肺胀引起的久咳则是“痰夹瘀血碍气而病，宜养血以流动乎气，降火疏肝以清痰”。

清代喻嘉言《医门法律》首提“燥气伤肺”之论，把燥邪致病的时令定位于秋季，认为：“春月地气动而湿胜，斯草木畅茂；秋月天气肃而燥胜，斯草木黄落。故春分以后之湿，秋分以后之燥，各司其政。”“燥气先伤上焦华盖。”至此秋燥成为一种独立的病证。“秋伤于燥，上逆而咳，发为痿厥，燥病之要，一言而终，只以误传燥病为伤湿而解者”。并纠正《内经》中“秋伤于湿”乃“秋伤于燥”之误。

清代唐容川的《血证论》独树一帜，系统阐述了瘀血所致久咳的病因病机。他认为：“肺血伤，则火来克金，金被火克，不能行其制节，于是在下之气，始得逆上。”“盖人身气道，不可有塞滞。内有瘀血，则阻碍气道，不得升降，是以壅而为咳。”强调血家咳嗽尤多生于肾虚，还创造性地提出了冲脉的作用：“肾中之气，上于肺而为呼吸，亦借冲脉之路，以上循入肺。”“血海受伤，则冲脉气逆，上合阳明，而为火逆燥咳之证。”“冲气夹肝经相火，上乘肺金”“冲脉每夹肾中之虚火，上逆而咳。”

三、诊断

《内经》提出了将咳证按照脏腑分类法，分为五脏咳、六腑咳：“肺咳之状，咳而喘息有音，甚则唾血。心咳之状，咳则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状，甚则咽肿喉痹。肝咳之状，咳则两胁下痛，甚则不可以转，转则两胠下满。脾咳之状，咳则右胁下痛，阴阴引肩背，甚则不可以动，动则咳剧。肾咳之状，咳则腰背相引而痛，甚则咳涎……五脏之久咳，乃移于六腑。脾咳不已，则胃受之，胃咳之状，咳而呕，呕甚则长虫出。肝咳不已，则胆受之，胆咳之状，咳呕胆汁。肺咳不已，则大肠受之，大肠咳状，咳而遗矢。心咳不已，则小肠受之，小肠咳状，咳而失气，气与咳俱失。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膀胱咳状，咳而遗溺。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三焦咳状，咳而腹满，不欲食饮，此皆聚于胃，关于肺，使人多涕唾而面浮肿气逆也。”

《诸病源候论》在《内经》脏腑咳嗽的基础上，将咳嗽病进行了重新分类，分为风咳、寒咳、支咳、肝咳、心咳、脾咳、肺咳、肾咳、胆咳、厥阴咳十类。《诸病源候论·咳嗽候》指出：“有十种咳，一曰风咳，欲语因咳，言不得竟是也。二曰寒咳，饮冷食，寒入注胃，从肺脉上气，内外合，因之而咳是也。三曰支咳，心下坚满，咳则引痛，其脉反迟是也。四曰肝咳，咳而引胁下痛是也。五曰心咳，咳而唾血，引手少阴是也。六曰脾咳，咳而涎出，续续不止，引少腹是也。七曰肺咳，咳而引颈项，而唾涎沫是也。八曰肾咳，咳则耳聋无所闻，引腰、脐中是也。九曰胆咳，咳而引头痛口苦是也。十曰厥阴咳，咳而引舌本是也。”

金元时期张从正《儒门事亲》详述风、热、火、燥、寒等外邪致咳嗽的证候表现。《儒门事亲·嗽分六气毋拘以寒述二十五》云：“风乘肺者，日夜无度，汗出头痛，涎痰不利……热乘肺者，急喘而嗽，面赤潮热，手足寒，乳子亦多有之……火乘肺者，咳喘上壅，涕唾出血，甚者七窍血溢……燥乘肺者，气壅不利，百节内痛，头面汗出，寒热往来，皮肤干枯，细疮燥痒，大便秘涩，涕唾稠黏……寒乘肺者，或因形寒饮冷，冬月坐卧湿地，或冒冷风寒，秋冬水中感之，嗽急而喘。”

明代张景岳的《景岳全书》首次将咳嗽分外感与内伤两类，并对其病因、证候、脉象等进行详述：“外感有嗽，内伤亦有嗽，此一实一虚，治当有辨也。盖外感之嗽，必因偶受风寒，故或为寒热，或为气急，或为鼻塞声重，头痛吐痰，邪轻者，脉亦和缓，邪甚者，脉或弦洪微数。但其素无积劳虚损等证而陡病咳嗽者，即外感证也。若内伤之嗽，则其病来有渐，或因酒色，或因劳伤，必先有微嗽而日渐以甚。其证则或为夜热潮热，或为形容瘦减，或两颧常赤，或气短喉干，其脉，轻者亦必微数，重者必细数弦紧。盖外感之嗽其来暴，内伤之嗽其来徐。”

清代喻嘉言在《医门法律》中论述了风乘肺咳、寒乘肺咳、暑乘肺咳、火乘肺咳、热乘肺咳、燥乘肺咳的具体症状表现。《医门法律·咳嗽续论》云：“六气主病，风、火、热、湿、燥、寒皆能乘肺，皆足致咳。其湿咳，即分属于风、火、热、燥、寒五气中也。风乘肺咳，汗出头痛，痰涎不利。火乘肺咳，喘急壅逆，涕唾见血。热乘肺咳，喘急面赤潮热，甚者热盛于中，四末反寒，热移于下，便泄无度。燥乘肺咳，皮毛干槁，细疮湿痒，痰胶便秘。寒乘肺咳，恶寒无汗，鼻塞身疼，发热躁烦。至于湿痰内动为咳，又必因风、因火、因热、因燥、因寒，所夹各不相同，至其乘肺则一也。”“伤燥之咳，痰黏气逆，血腥。”

四、辨证论治

（一）辨证要点

《内经》论治，详于针刺，略于方药。仅从针刺方面，简述了咳嗽的治疗原则，即：“治脏者治其俞，治腑者治其合，浮肿者治其经。”后世则认为治外感以疏散外邪为主，治内伤以调理脏腑为主。

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载有治咳嗽方六十余首，其中久咳因胸中寒实所致者，因势利导引而吐之，不仅有治三十年咳嗽方、治久咳不瘥方等内服方药，如“七星散治三十年咳嗽方：款冬花、紫菀、桑白皮、代赭、细辛、伏龙肝各一两”。“治久嗽不瘥方：兔屎四十九枚，砂二分，胡桐律一分……吐令物尽，即瘥”。取吐，痰去则咳自止。咳嗽属饮邪为患且偏于下者，方用芫花煎、款冬煎等，“芫花煎，治新久嗽方。芫花、干姜各二两，白蜜一升……款冬煎，治同前。款冬花、干姜、紫菀各三两，五味子二两，芫花一两熬令赤”，重用芫花以攻逐有形实邪治本，俾邪去正自安。

金元四大家之一刘河间指出咳、嗽之别：“咳谓无痰而有声，肺气伤而不清也；嗽是无声而有痰，脾湿动而为痰也。咳嗽谓有痰而有声，盖因伤于肺气动于脾湿，咳而为嗽也。”治法上提出：“故咳嗽者，治痰为先；治痰者，下气为上。”

金元时期张从正的《儒门事亲》详述风、热、火、燥、寒等外邪致咳嗽的治法，《儒门事亲·嗽分六气毋拘以寒述二十五》云：“其治法也，风之嗽，治以通圣散加半夏、大人参半夏丸，甚者汗之。暑之嗽，治以白虎汤、洗心散、凉膈散，加蜜一匙为呷之。火之嗽，治以黄连解毒汤、洗心散、三黄丸，甚者加以咸寒大下之。湿之嗽，治以五苓散、桂苓甘露散及白术丸，甚者以三花神佑丸下之。燥之嗽，治以木香葶苈散、大黄黄连阿胶丸，甚者以咸寒大下之。寒之嗽，治以宁神散、宁肺散。有寒痰在上者，以瓜蒂散越之。”

朱丹溪倡导以滋阴降火清痰为治则，并且提出：“痰因火动逆上作嗽者，先治火，次治痰。”他十分重视因时制宜，主张根据季节、时间用药：“春作是春升之气，用清凉药，二陈加薄、荆之类；夏是火气炎上，最重用芩、连；秋是湿热伤肺；冬是风寒外来，以药发散之后，用半夏逐痰，必不再来。”“上半日多嗽者，此属胃中有火，午后嗽多者属阴虚，黄昏嗽者是火气浮于肺，五更嗽多者是胃中有食积。”

明代张景岳认为，外感之咳，肺为本，他脏为标；内伤之咳，他脏为本，肺为标，当分清标本论治，当辨阴阳，当分虚实。《景岳全书·杂证谟·咳嗽》云：“咳证虽多，无非肺病，而肺之为病，亦无非此二者而已，但于此二者之中，当辨阴阳，当分虚实耳。盖外感之咳，阳邪也，阳邪自外而入，故治宜辛温，邪得温而自散也。内伤之咳，阴病也，阴气受伤于内，故治宜甘平养阴，阴气复而嗽自愈也。然外感之邪多有余，若实中有虚，则宜兼补以散之。内伤之病多不足，若虚中夹实，亦当兼清以润之。”

喻嘉言《医门法律》提出了“燥咳”的概念，认为燥气“同于火热”，所致咳嗽“全是火燥见证”，并根据燥邪伤肺致咳嗽的特点，创立了温润和凉润治咳之法，丰富和完善了咳嗽的辨证治疗内容。《医门法律·秋燥门方》云：“自制清燥救肺汤，治诸气郁，诸痿喘呕……痰多加贝母、栝蒌，血枯加生地黄，热甚加犀角、羚羊角或加牛黄……诸气郁之属于肺者，属于肺之燥也。”

（二）分证论治

1.外感咳嗽

（1）风寒袭肺

证候：咽痒咳嗽声重，气急，咳痰稀薄色白；伴鼻塞，流清涕，头痛，肢体酸楚，恶寒发热，无汗。苔薄白，脉浮或浮紧。

治法：疏风散寒，宣肺止咳。

方药：三拗汤合止嗽散加减。方中麻黄、荆芥疏风散寒；杏仁宣肺降气；紫菀、白前、百部、陈皮理肺祛痰；桔梗、甘草利咽止咳。咳嗽较甚者，加矮地茶、金沸草祛痰止咳；咽痒甚者，加牛蒡子、蝉蜕祛风止痒；若夹痰湿，咳而痰黏，胸闷，苔腻者，加半夏、厚朴、茯苓燥湿化痰；表寒未解，里有郁热，热为寒遏，咳嗽音哑，气急似喘，痰黏稠，口渴心烦，或有身热者，加生石膏、桑白皮、黄芩解表清里。

医案选析：朱（左），新寒引动痰饮，渍之于肺，咳嗽气急又发，形寒怯冷，苔薄腻，脉弦滑。仿《金匮》痰饮之病，宜以温药和之。川桂枝八分，云苓三钱，生白术五钱，清炙草五分，姜半夏二钱，橘红一钱，光杏仁三钱，炙远志一钱，炙白苏子五钱，旋覆花五钱（包），莱菔子二钱（炒研），鹅管石一钱。（丁甘仁.丁甘仁医案.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2）风热犯肺

证候：咳嗽频剧，气粗或咳声音哑，喉燥咽痛，咳痰不爽，痰黏稠或稠黄，咳时汗出；伴鼻流黄涕，口渴，头痛，肢楚，恶风，身热等风热表证。舌质红，苔薄黄，脉浮数或浮滑。

治法：疏风清热，宣肺止咳。

方药：桑菊饮加减。方中桑叶、菊花、薄荷疏风散邪，宣透风热；杏仁、桔梗、甘草轻宣肺气，祛痰止咳；连翘、芦根清热生津。咳嗽甚者，加前胡、枇杷叶、浙贝母清宣肺气，化痰止咳；肺热内盛，加黄芩、鱼腥草清肺泄热；咽痛，加射干、山豆根、赤芍清热利咽；热伤肺津，加南沙参、天花粉清热生津；鼻衄或痰中带血丝者，加白茅根、生地黄凉血止血；夏令夹暑，加六一散、鲜荷叶清解暑热。

医案选析：简（左）。感风入肺，肺失清肃。咳嗽痰色黄浓，夜重日轻。脉象带数。宜肃肺化痰。粉前胡一钱，马兜铃一钱五分，牛蒡子三钱，茯苓三钱，橘红一钱，炒杏仁三钱，竹沥半夏一钱五分，冬瓜子三钱，象贝二钱，肺露一两。

二诊：咳仍不止，痰黄而浓，咽痒头胀。风温外搏，肺胃内应，气热而肺失肃耳。肃肺以清气热。山栀皮三钱，川贝母二钱，粉前胡一钱，花粉二钱，桔梗一钱，冬瓜子四钱，马兜铃一钱五分，炒杏仁三钱，枇杷叶四片（去毛）。

三诊：咳渐减疏，口燥咽干轻退。再清金润肺，而化气热。北沙参四钱，川贝母二钱，光杏仁二钱，炒枳壳一钱，桔梗一钱，冬瓜子四钱，马兜铃一钱五分，炒竹茹一钱，枇杷膏五钱。（张聿青.张聿青医案.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3）风燥伤肺

证候：喉痒干咳，连声作呛，咽喉干痛，唇鼻干燥，无痰或痰少而黏连成丝，不易咳出，或痰中带有血丝，口干；初起或伴鼻塞、头痛、微寒、身热等表证。舌质红干而少津，苔薄白或薄黄，脉浮数或小数。

治法：疏风清肺，润燥止咳。

方药：桑杏汤加减。方中桑叶、薄荷、豆豉疏风解表；杏仁、前胡、牛蒡子肃肺止咳；南沙参、贝母、天花粉、梨皮、芦根生津润燥。若津伤较甚者，加麦冬、玉竹滋养肺阴；热重者，酌加生石膏、知母清肺泄热；痰中夹血，加生地黄、白茅根清热凉血止血。若为凉燥伤肺证，乃燥证与风寒并见，表现为干咳少痰或无痰，咽干鼻燥，兼有恶寒发热、头痛无汗、舌苔薄白而干等症，用药当以温而不燥、润而不凉为原则，方取杏苏散加减。药用苏叶、杏仁、前胡辛以宣散；紫菀、款冬花、百部、甘草温润止咳。若恶寒甚，无汗，可配荆芥、防风以解表发汗。

医案选析：唐，七旬有六之年，面色红润，脉形坚搏，外似有余，里实不足。屡患咳嗽，娇脏暗伤。本月初旬微感风温，咳嗽又作。舌苔薄白，底有裂纹，饮食略减。风温久恋，劫胃津，灼肺阴。不可再投辛散，当以甘润生津。花粉、沙参、玉竹、麦冬、苡仁、杏仁、川贝、桑叶。（王泰林.王旭高临证医案.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9.）

2.内伤咳嗽

（1）痰湿蕴肺

证候：咳嗽反复发作，咳声重浊，胸闷，尤以晨起咳甚，痰多，痰黏腻或稠厚成块，色白或带灰色，痰出则咳缓；伴体倦，脘痞，纳差，腹胀，大便时溏。苔白腻，脉濡滑。

治法：燥湿化痰，理气止咳。

方药：二陈汤合三子养亲汤加减。方中法半夏、茯苓、苍术、甘草燥湿化痰；白芥子温肺利气化痰；苏子、莱菔子降气化痰消食；陈皮、厚朴理气止咳。若寒痰较重，痰黏白如泡沫，怯寒背冷，加干姜、细辛以温肺化痰；脾虚证候明显者，加党参、白术以健脾益气；病情平稳后可服六君子汤加减以资调理。

医案选析：郭男，八岁，癸亥七月十一日。咳而呕，胃咳也，痰涎壅塞，喘满气短。半夏三钱，小枳实一钱，陈皮一钱，杏仁二钱，苏梗二钱，生苡仁三钱，生姜二钱，茯苓三钱。即于前方内加苦葶苈子钱半，半夏二钱，苏子二钱，去苏梗。再服两贴。（吴瑭.吴鞠通医案.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

（2）痰热郁肺

证候：咳嗽气息粗促，或喉中有痰声，痰多质黏厚或稠黄，咳吐不爽，或有热腥味，或吐血痰，胸胁胀满，咳时引痛；面赤，或有身热，口干欲饮。舌质红，苔薄黄腻，脉滑数。

治法：清热化痰，肃肺止咳。

方药：清金化痰汤加减。方中黄芩、栀子、知母、桑白皮清泄肺热；茯苓、贝母、瓜蒌、桔梗、陈皮、甘草化痰止咳；麦冬养阴润肺宁咳。痰热甚者，可加竹沥水、天竺黄、竹茹清热化痰，或冲服蛇胆陈皮末，以增强清热化痰止咳之力；痰黄如脓或腥臭，加鱼腥草、金荞麦根、薏苡仁、冬瓜仁清热化痰解毒；胸满咳逆，痰盛，便秘，加葶苈子、大黄泻肺通腑以逐痰；痰热伤津，加南沙参、天冬、天花粉养阴生津。

医案选析：一人，年三十余，肺中素郁痰火，又为外感拘束，频频咳嗽，吐痰腥臭。恐成肺痈，求为延医。其脉浮而有力，关前兼滑。遂先用越婢汤，解其外感，咳嗽见轻，而吐痰腥臭如故。次用葶苈生者三钱纱袋装之，大枣七枚掰开，泻其肺中壅滞之痰，间日一服。又用三七、川贝、粉甘草、金银花为散，鲜地骨皮煎汤，少少送服，日三次。即用葶苈大枣汤之日，亦服一次。如此调治数日，葶苈大枣汤用过三次，痰涎顿少，亦不腥臭。继用清金益气汤、贝母、牛蒡子各加一钱，连服十余剂，以善其后。（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3）肝火犯肺

证候：咳逆上气阵作，咳时面赤，口苦咽干，痰黏难咳，或如絮条；胸胁胀痛，咳时引痛，症状可随情绪波动而增减。舌红或舌边红，苔薄黄少津，脉弦数。

治法：清肝泻肺，化痰止咳。

方药：黛蛤散合泻白散加减。方中青黛、海蛤壳清肝化痰；黄芩、桑白皮、地骨皮清泄肺热；粳米、甘草和中养胃，使泻肺而不伤脾胃。火旺者，加栀子、牡丹皮清肝泻火；肺气郁滞，胸闷气逆，加瓜蒌、桔梗、枳壳利气降逆；胸胁痛，加郁金、丝瓜络理气和络；痰黏难咳，加海浮石、知母、川贝母润肺化痰；火郁伤津，咽燥口干，咳嗽日久不减，加北沙参、百合、麦冬、诃子养阴生津敛肺。

（4）肺阴亏耗

证候：干咳，咳声短促，痰少黏白或痰中带血丝，或咳声逐渐嘶哑；午后潮热，盗汗，颧红，口干咽燥。舌红，少苔，脉细数。

治法：滋阴润肺，化痰止咳。

方药：沙参麦冬汤加减。方中沙参、麦冬、玉竹、天花粉生津润肺；桑叶轻清宣透，以散燥热；甘草甘缓和中；生扁豆甘平和中，培土生金。咳剧，加川贝母、甜杏仁、百部润肺止咳；肺气不敛，咳而气促，加五味子、诃子以敛肺气；阴虚潮热，加功劳叶、银柴胡、青蒿、鳖甲、胡黄连以清虚热；阴虚盗汗，加乌梅、浮小麦收敛止汗；肺热灼津，咳吐黄痰，加海蛤粉、知母、黄芩清热化痰；热伤血络，痰中带血，加牡丹皮、栀子、藕节凉血止血。

医案选析：久咳三年，痰多食少，身动必息鸣如喘，诊脉左搏数，右小数，自觉内火燔燎，乃五液内耗，阳少制伏，非实火也，常以琼玉膏滋水益气，暂用汤药，总以勿损胃为上，治嗽之药，谅无益于体病。北沙参、白扁豆、炒麦冬、茯神、川石斛、花粉。（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5）肺气虚寒

证候：咳声低弱无力，气短不足以息，咳痰清稀色白量多；神疲懒言，食少，面色㿠白，畏风自汗，易感冒。舌淡，苔白，脉细弱。

治法：补气温肺，化痰止咳。

方药：温肺汤加减。方中人参、肉桂、干姜、钟乳石温补脾肺；半夏、橘红、木香燥湿健脾，理气化痰。痰多清稀者，加白芥子、细辛温化寒痰；咳逆气短，动则更甚者，加补骨脂、诃子、沉香补肾纳气；畏寒肢冷，加附子温补肾阳；神疲懒言，食少者，加白术、茯苓健脾益气。

医案选析：孙（左）。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肺虚不能降气，肾虚不能纳气，咳嗽气急，难于平卧，舌白腻，脉弦紧而滑。脾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津液无以上承，所以口干不欲饮也。《金匮》云：痰饮之病，宜以温药和之。拟苓桂术甘合真武意，温肾运脾，降气纳气，俾阳光一振，则阴霾自除矣。云茯苓三钱，生甘草八分，橘红八分，光杏仁三钱，川桂枝三分，熟附块一钱，旋覆花一钱五分（包），补骨脂一钱五分，生白术二钱，制半夏二钱，炙白苏子一钱五分，核桃肉二枚，五味子三分，淡干姜二分，同捣。（丁甘仁.丁甘仁医案.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

（6）寒饮犯肺

证候：咳嗽气急，呼吸不利，咳吐白色清稀泡沫痰；形寒背冷，喜热饮，在冬季或受寒后发作或加重。苔白滑，脉细弦滑。

治法：温肺化饮。

方药：小青龙汤加减。方中麻黄辛温宣肺平喘；细辛、干姜、桂枝温阳驱散寒饮；半夏燥湿化痰；五味子、白芍敛肺止咳。痰多稀薄者，加白芥子、白前、苏子温化痰饮；胸膈满闷者，加厚朴、莱菔子、陈皮理气宽胸化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