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言定鬼,道人乱心
吕才朝着李无点头致意,却无太多谈兴,他方才斗法虽是痛快,此刻少不得有些气息杂乱,便寻了个角落自顾自调息起来。
躲在残垣断壁下的酒客们这才钻出身子来,怅然若失地环视周围。
他们被‘甘泉黄’中的蜃龙气所迷,哪怕水鬼已然露出原型也不曾察觉,只以为是哪里来的狂徒伏杀了心目中的神仙。
吕才的手段倒是被他们看在眼中,知晓此非凡人,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便有好多家伙只能心里不忿,面上悻悻离去。
余下一些醉得更深的人便在废墟之中四处搜刮,欲要在寻些甘泉黄饮下或可再寻仙机。
魏叔玉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胸口发闷,斩妖除魔不是应当痛快无比吗?为何他并不觉得有几分快意?
李无倒是全无影响,乐呵呵地将青木酒葫塞进袖中,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储物法器,还是在赶赴长安路上斩杀一尊食人妖物后偶然获取。
‘小乾坤术’虽好用,但并不适合收纳液体,李无可不想自己不多的几套衣物全都裹上酒气,且取出时一不小心就会洒落一地。
水鬼抛出的小珠正在地上缓缓滚动,仿佛只是被风吹动一般。
略微抬手,一记真气将小珠卷回,后者似是觉察不对,竟轻轻颤抖欲要挣脱。
李无可不会给它机会,两指将此珠捏成粉碎,其中有缕黑气浮现,黑气飞舞,化作一张惊慌人脸,他凄厉叫喊一声,就想掠空遁走。
“定!”
李无手指一点,清喝一声,那缕黑气便再动不得,就连其脸上的仓惶神情也被凝固。
这倒不是什么传闻中的‘定身术’,而是李无修出了‘夏心火’这道剑气,而心通口,得到的神通勉强有些言出法随的意味儿,但只能比境界远低于他或是濒死的对象使出。
故李无就自己给这神通取了个名字,唤做‘灵言’。
如这道黑气便是水鬼残留的一点魂灵,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李无才可以灵言随意拿捏。
吕才听闻动静睁开眼,这才发觉李无动作,背后不仅冷汗涔涔,他先入为主地以为那珠子是水鬼的诱敌手段,未曾想这亦是其留下的后手之一。
若是让其真个逃脱,只怕之后还会有些大麻烦。
想到这里,吕才也起身走近,想瞧瞧李无打算做甚,魏叔玉也连忙跟上。
“姓甚名谁?”
李无随意寻了条断裂的凳脚戳在那黑气人脸上,灵体本无实质,但李无在凳脚上裹了真气,自然能接触得到。
水鬼察觉到自己魂灵上的限制宽松了些许,却半点儿不敢咒骂眼前这白脸儿游侠,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谄媚道:
“上仙,小的叫做刘洪,百年前也是这鄠县人士,后来得了些造化才走上修行,望上仙看在小的苦修不易,饶了小的一条命吧。”
开甚玩笑,那小珠来头可不俗,也被面前这家伙一眼看穿,加上其一字定住自己的手段,起坎儿都是位炼神高人,他哪儿敢再有半点嚣张气焰?
只是不知这位炼神高人怎就会来了此地,按理说淳风观不会这般坏了规矩才是?
水鬼心中杂念翻涌,又听见李无继续笑着问道:
“欺哄凡人,拐走何意?”
水鬼神色一滞,此事干系太大,他宁死也不敢吐露分毫,但好歹是位积年老鬼,心思也是活络,马上回道:
“那些凡人不曾遇害,真是有了一番机缘!”
旁听的吕才冷哼一声就要开口讥讽,又被李无抬手打断。
李无只是笑笑,便绕过此问继续问些寻常问题,如这老鬼修的何法,道行如何,酒水是何处得来。
水鬼心里一松,以为这位高人真打算放过自己,此时不过走走形场,倒也答得爽利。
“小的修得是《阴水经》。”
“如今有了快两百道行,比之炼气士的洞明境界也只差了一筹。”
“酒水是取自鄠县酒坊的私藏,小的生前只是个船夫哪儿能懂得酿酒。”
李无点点头,又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主子是谁?”
水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九爷鼍......”
他兀地面色大变,惊恐骂道:
“蠢货,蠢货啊!”
李无眉头微皱,松开了手上的凳脚,他方才以春四势的灵剑真气影响这水鬼灵智,又配合些话术欲要撬出些消息,但此时看来已是无用了。
只见水鬼的黑气身躯下有个透明水泡升起,水泡飞速涨大,不到数息便撑破黑气,发出‘啵’的一声后炸裂,连带着水鬼魂灵一齐整个消散。
李无叹了口气,回过头问向吕才魏叔玉二人:
“九爷鼍是谁?你们可有头绪?”
吕才神情平静,轻声回复:
“虽是知晓,却不能说。”
而魏叔玉听得‘九爷鼍’这几字后如遭雷击,面如白纸,本就还未从‘享酒丹’清醒过来的身躯愈发摇晃,他只是口中喃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无被这两个家伙搞得摸不着头脑,便直接抓住魏叔玉肩膀渡过灵剑真气,纳闷开口:
“有何不能说的,我等如今站在一边,还隐瞒干甚!”
魏叔玉却猛地摆脱李无双手,慌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与玉佩要递给李无,
“此信麻烦李兄交给兴道坊魏宅上,其位置寻个坊人一问便清。”
“这玉是我从小佩戴,价值不菲,事后李兄找一坊市出手即可,换取百金不难。”
“还有,还有......”
魏叔玉还想说些什么,又一时语塞,他只是看着李无,满脸歉意,数息后才缓缓开口:
“此事将李兄牵扯进来,实非魏某本意,但如今还有挽回,李兄,且离去鄠县,离去长安,越远越好!”
他的嗓音渐大,到了最后,甚至像在怒吼。
吼完后,魏叔玉无力跌坐在地,双手插入头上道髻之中,那束发的玉冠也跌落在尘土里。
“我等,已成了观中弃子啊......”
吕才看着魏叔玉的颓废模样,鲜有地不曾开口嘲讽,只是冷淡转身,似要离去。
而李无却蹲下身子,将那信纸与玉佩重新塞回魏叔玉怀中,笑道:
“叔玉兄何虑之有?”
“李某拿了钱财,便要予人消灾。”
他又轻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剑鞘,
“万千妖魔,我可一剑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