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酒七剑十分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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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火灼星线,帝王披甲

雨势更烈,长安犹如一张脆弱玉盘,被连成线的大珠小珠猛然砸下,百姓们隐约的嘈杂声夹杂在雷鸣中,就像这座城池发出的哀嚎。

李无视线透过雨幕,落到衣袍翻动的袁天罡身上,该说这人不愧是名扬天下之辈,接引星光的手段应就是其神通,在长安使出,只怕一尊入道境修士都可斩去。

但李无未有惧意,也不再多话,对方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也当回敬才是。

他将右手搭在青木剑柄上,抽出一把铜锈斑驳的剑器,剑身轻颤,落下的雨水被转瞬蒸发,化作团团朦胧水汽。

“净明道于晋初兴盛,‘净明十二真人’更是威风凛凛,甚至隐隐压过天师府一头,数百年过去,豫章之地都还有其事迹流传。”

袁天罡周身缠绕星光,看向李无手中剑器,低声感叹道,

“不曾想到了如今,其道脉至宝‘斩蛟灵剑’已成了这般模样,只能刻上‘灵净’以示缅怀。”

剑器嗡鸣,似是不满,李无微微摇头,未作答复,只是向前半步,抬起剑尖,对准了一众不良人。

袁天罡也好,李淳风也罢,乃至于什么龙王鬼士,他仍未完全弄清这些家伙在谋划何事。

只是明了一点,他们都是自诩高高在上的家伙,总以为能在暗处操弄一切。

李无不算如何上进,前世只是个随波逐流的普通人,今生修道也谈不上刻苦,可称当一天道士便念一天经。

李淳风说他无命无相,他也不知晓真假,毕竟暗地里觉得自己最缺的,应该是野心。

但即使是这样,李无亦有厌恶之事,便是被人当作棋子随意摆弄。

他自认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但好歹修行至今不曾逼迫过他人,又如何能受人操纵?

心生怒,怒生火,火生剑气,铜剑上逐渐环绕道道赤红焰火,李无心窍处亮起灵光。

袁天罡面色无有波动,九野星宿阵是他自创而出,通过这些气机勾连的不良人们将星光化为道行,又渡进他的体内,在一炷香内,他立在炼神顶峰。

司天监让天下妖魔伏首,他不良人就可使这些自恃有些道行的修士闻风丧胆。

‘哗’

雨幕被割破,袁天罡手中的法剑向前挥出,满天星斗落下的星华凝成一线,一寸寸向前逼近,长安城东所有雨点停滞在空中又不断堆叠,天地间陡然一寂。

袁天罡凝视那道星线,此剑他并未留手,若是李无真被斩杀,便合该其有此一劫。

但旋即,他见到一点火光,这火光亮得有些刺眼,势不可挡地透过星线,将他双眼都烧得通红。

‘噗!’

剑气落身,阵法反噬,袁天罡身后的不良人们猛然喷出精血,身形远远飞出,他黑袍被烧出一个大口子,胸膛上却只有条浅浅印记。

但他知晓并非是李无力竭,而是剑气在将要把他烧成灰烬时自行散去了。

袁天罡茫然抬头,只能见到一个高大身影右手提剑,左手抱着女童走近,观之仍是以往那般不甚出奇。

袁天罡干枯嘴唇张合,却再说不出何话,只是低头侧过身子。

李无收剑回鞘,又掏出那块不良人令牌,递到了袁天罡手上。

倒在地上的不良人们勉强爬起身子,挣扎着让开一条道来,看着李无头也不回地走远。

‘啪嗒’

空中停滞的雨点轰然而下,似乎冲淡了袁天罡脸上的星纹,有不良人挪到他身旁颤声问道:

“帅主,此人离了长安,我等还能寻谁御使赤霄剑?”

人皇帝剑作为王朝至宝,哪怕如今赤霄剑未有刘汉鼎盛时的三成威势,也不是谁人都可驾驭的。

仙人之下,若是挥出此剑就要以一身道行性命为祭,而李无作为无命无相之人,不受李唐龙气庇护,天生便不会受赤霄剑排斥,能挥出全力一剑。

加之其修为高深,其性命便是催使赤霄剑的最佳宝物。

可如今......

袁天罡念及此处,心中涌现出阵阵无力感,笔直的脊梁渐渐下沉,他只是颓然道:

“我不知也。”

......

浑天仪可监察十道三百六十州妖魔行迹,京城长安自然是监察重地。

李淳风默然看向浑天仪打出的光幕,其上正是袁天罡一行,身后传来一句疑问,嗓音似乎极为疲惫。

“败了?”

他转过身,拱手低头道:

“禀圣人,李无剑道之精深,我的确不曾料到。”

李世民走到光幕近前,他只是凡人之躯,游地府之后气机至今还未恢复完全,仍有些萎靡。

他看了几息便又开口:

“他本就对我有恩,如今不蹚这浑水也好。”

“以其道行心性,再是如何,也会庇护一地生民。”

他看向始终低头的李淳风,再次问道:

“可还有他法?”

“有的。”

李淳风轻声回复:

“只是此法不算妥当,不敢说能保全长安,圣人万金之躯,或许应......”

李世民抬手打断其话语,又向殿外招呼一声,两位虎背熊腰的披甲将军便大步跨进,一者执锏,一者执鞭,他们摘下头盔行礼,露出勇武面容,正是秦琼及尉迟恭两位老将。

他们听闻李世民受了惊惧,精神不振,这些日子里便自行披甲拱卫其身侧,欲以一身兵戈煞气震慑阴邪,这番事迹还流传出了皇宫,被巧匠以丹青将其二者面容绘在门上,视作门神。

“叔宝,你率左武卫护送皇后出宫,再持我令调动南衙十六卫,让他们保护百姓迁往洛阳。”

“此事细节你可跟房玄龄商讨,我与他已是做好筹备。”

秦琼心中一震,他从李世民话中听出托孤意味,他刚欲开口,又见到李世民目光,

“既然披甲,就按照军中规矩。”

秦琼低下头去,咬牙道:

“臣遵旨。”

说罢,他躬身退出了殿里。

李世民又看向尉迟恭,这家伙生得浓眉大眼,脸上挂满了络腮胡,见得其疑惑神色,李世民反而哈哈一笑,从其粗壮臂膊中拿过头盔,随手戴在后者头上。

“敬德啊,你便与我一起率领右武卫,在这皇城里等着吧。”

“敖苍既然冲我而来,我便与他会会。”

李世民带头向外走去,尉迟恭连忙跟上,又听得前者笑道:

“毕竟我也有许久不曾披甲了啊。”

尉迟恭大嘴一咧,猛地点头,叫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