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玉柱镇妖，危如累卵
“见过监正。”
几位绿袍司天教授于云下作揖，朝着李淳风恭声道。
李淳风从云端落下，身上紫袍挂着些许露珠，他也毫不在意，任凭其浸入衣衫中。
“关中各地情形如何？”
听得监正发问，一位苍老些的司天教授上前一步道：
“回监正，关内道二十七州，百又三十五县均受蝗灾侵袭，监中除却镇守长安的几位少监及轮值掌勾，其余已各自赶赴一地灭蝗。”
“目前丹州，庆州等十一州大局已定，灵州，会州有妖魔趁此作乱，我等......”
老教授语气沉稳，讲了颇久，李淳风未有不耐，只是静静听着，待到对方述完之后才开口：
“此灾易解，其源难除。”
几位司天教授抬起头来，面又不解，欲要问上一二，却被李淳风一对眸子所慑，竟一时讷不能言。
世人皆知李淳风精通命相之术，却不知其容貌原本寻常，偏偏长了‘凤眼龙眸’。
双眼狭长，是为丹凤，黑瞳明悬，是为龙眸，此相贵不可言，古时往往被视作帝王之相。
但李淳风年少时便跟随当今皇帝，立下无数奇功，谁人敢说他心有二意？
就连李世民也曾亲口夸赞其‘身为奇人，当有异象’，才算为此下了定论。
李淳风见得他们一时失神，也不驳斥，只是微微摇头，转身走进翠华山腰云雾，轻声道：
“随我来吧。”
云雾稀薄，道人们身影穿行其中，少顷便到了那金华洞前。
“这是......”
有人语气惊疑，只因见到金华洞前空地上，立了一根碧绿玉柱，其上篆刻古朴符纹，玉柱下方有玄色铁链缠绕，一位披头散发的黄袍道人被锁在柱上。
“我搜罗过许多对‘翠华仙姑’的记载，从其事迹判断，她应只是神通境界。”
李淳风语气平淡，身后的绿袍道人们却心中腹诽，‘只是神通境界’？
上三楼炼神，分别是磨炼心性的明心境，自生神异的神通境，身合自然的入道境，而一尊神通境界的修士，世间之大，何处不能纵横？
李淳风缓缓走近那根玉柱，口中继续道：
“若我猜得无错，那‘翠华仙姑’的神通应是‘御兽’，为地煞七十二术之一，故其才可降服那般多的妖魔。”
“可惜其莫名失了踪迹，麾下妖魔护法失控，掀起‘辛巳妖乱’，若无一位神秘老道出手，恐怕秦岭至今仍是妖国。”
他停在玉柱前，看向那头颅低垂的黄袍道人，问道：
“蝗道人，我说的可无错？”
被李淳风称作‘蝗道人’的家伙抬起头来，其尖嘴猴腮，面上还有好些胡乱挥舞的锐利触须。
蝗道人绿豆般的眼睛看向李淳风，茫然脸上兀地狞笑道：
“无错，翠华子一身血肉被我餐食大半，真是极好的成仙宝药！”
他又猛地变得惊恐，眼里淌出血泪，
“非也！非也！是仙姑入了魔！我是在帮她解脱！”
铁链缩紧，玉柱上的符纹亮起灵光，蝗道人又发出痛苦嘶吼。
李淳风轻叹一声，抬手打出一道清风，蝗道人面上好受不少。
“你是跟随翠华仙姑最早的妖物，蒙受其道言教诲，又于‘辛巳妖乱’后自锁于此，以自身道行遮蔽金华洞，使这处福地百年不见天日。”
“究竟是谁，用的哪种手段，才让你心甘情愿违背道心，再次作乱？”
蝗道人半张脸狂喜，半张脸悲泣，身上探出无数锋利触须，道袍之下更有阴冷寒光乍现，那是一对虫足。
“仙佛消散！大劫将至！我要杀光生灵，载着他们逃脱苦海！”
“非也！非也！仙姑不是这般说的，仙姑不是这般说的......”
“有鬼，有鬼......”
蝗道人话语混淆，语气又渐渐低落，旁人听来只觉心烦意燥。
“监正，此便是蝗灾源头？不若现在灭之，以解此患。”
有绿袍道人恭声谏言，李淳风微微摇头，刚欲开口。
“不可。”
一道清朗嗓音传来，李淳风看向身后云雾，龙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一头狰狞丑恶的虫妖穿行地面，几位司天教授脸色一变，各自掐诀念咒，直到看见两个熟悉身影，才疑惑停下。
这头妖物正是黏虫，虫头上站着的三人便是李无，魏叔玉，吕才一行了。
后两者见到紫袍监正，连忙跃下虫头，恭声道：
“司天掌勾魏叔玉（吕才）见过监正。”
魏叔玉更是身子微颤，倒不是怯场，而是李淳风一向被他推崇至极，入了司天监这还是首次见到，心里惊喜交加。
吕才反而神色平静，毕竟这家伙信得过的只有自己一身山术道法。
李无拍拍虫头后落地，黏虫妖自行遁地到了蝗道人身旁，警惕看着场间。
“游侠李无，见过真人。”
李无朝着李淳风拱手道，他又不受对方管辖，叫声江湖上用来称赞这位的‘真人’已算给了面子。
“司天监正李淳风。”
不料李淳风反倒端正作了个道揖，让此地司天监的人险些惊掉下巴。
监正素来冷淡，便是对那些炼神境界的少监也鲜有礼节，怎会对这人平辈对待？
方才谏言的那位司天教授更是面上一凛，他差点就要驳斥李无随意开口了。
“李少侠可是瞧出什么了？”
听得李淳风称呼，李无心中一乐，‘李少侠’？这在修士口中可极为少见。
但他也不含糊，走到玉柱前方，看着仍在喃喃低语的蝗道人，打量一二点头说道：
“李监正应是能看得出，这家伙气机虽是杂乱，但仍跟无数地方有所牵连。”
在李无灵目之中，他能看见蝗道人怪异身躯上有道道黑气丝线伸向天穹，以李无的境界，还能隐约感知这些丝线勾连着无数气息微小的生灵。
李淳风也顺着李无目光看去，他似乎也能见到这些丝线，无奈开口：
“是啊，那些都是......”
“虫卵。”
李无面色凝重，他不曾想到事态会如此棘手，让他都有些头疼，
“杀了此道人，无数个虫卵都会失控破土，到了那时，蝗灾甚至不仅会肆虐关中，只怕半个大唐，都会见到此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