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二十话 看护
后面这两三天，我真的特别乖、特别听正叔的话。留充足的时间给堂哥休息，他躺着不说话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吭声的。有人进屋来翻弄他时，我就会乖乖地退到角落里等着那人弄完出去。
我在堂哥床边盯着他的脸看，在他床边写作业，在他床边小憩。有时候醒来，他还在休息，但发现我放在他床头的手被他握住了；有时候醒来，发现他还在睡，但脸离得我好近好近；有时候被护工摇醒，我退到一边，护工开始翻他，他就跟块木头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吭声、任他们折腾，他们弄完了出去了，我回到床边，他就会侧过头来，温柔地笑着，轻声跟我说，“飞燕，早上好。”
但就如正叔提醒的，头两三天，他的精神气都不太足，总会没说两句话就累得喘几声就昏睡过去了。绷带换了一大卷又一大卷的，屋子里全是我头一天进他屋里时闻到的那股药味。
17号那天式封那边办了一年一度的园游会。凛薇打电话过来才发现我已经跑来素桩好多天了，便阴阳我见色忘友。她似乎从头到尾死活不觉得我们兄妹俩发展成这样的关系有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还是提醒我要留意她之前调查到的那些传言。在我跟她说明了堂哥确实在学校很受欢迎、以及他已经答应我以后不许了之后，凛薇似乎在惊讶我短短几天就已经开始跟他穿一条裤子了的同时，就基本上算赞许了我们的关系。
“但你不要在我外公跟前提这个。他可能会发飙。”
“呃……为什么？”我心说法家和法家的孩子的事，莫家爷爷为什么要发飙？
“总之别提！真的！跟我爸我妈讲都没事！他，不行。”凛薇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式封？”
“我也不知道，不过至少要一周之后了吧……最近……呃……”我想我总不能把法家这揍孩子的事抖给莫家去吧，所以及时闭了嘴。
“诶……好吧。有了男朋友，约你见一面都难了。”
“男……男朋友？”
“不然叫什么？男朋友哥哥？”
我心说原来你还记得他是我哥哥……
但这句话吐槽我自己好像也适合……
到了第三天，堂哥已经可以从床上下来、不用整天躺着了。这些天的饮食确实也像旅店的姐姐说的，加了不少高蛋白流体物质。会有护工来帮忙指导做一些类似像康复运动一样的。当然，因为伤主要集中在上身躯干部分、以及双臂肌肉拉伤，所以运动动作比较简单，跟广播操一样。
但也就像旅店的姐姐说的一样，其实更要命的可能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堂哥会时不时地莫名就开始觉得痛，痛到冒汗，在地板上蜷成一团呻吟着。喊了人过来帮忙看，问具体哪里痛，也说不具体，检查了一下大致的那一片面积，伤势基本上也好得差不多了，理论上不会产生剧痛，所以搞得大家也无能为力。
想到之前姐姐提到过的方法。第三天晚上，我在征得正叔同意之后，将堂哥的房间门关上反锁，让他躺在床上。我坐到了他的床上，软软的，一股子药味。我招呼他趴到我跟前来，然后轻轻解开他的衣服。他最近因为经常换绷带而穿着病号服，衬衣扣子的那种。我轻轻抚着他的肌肤，他就像只受伤的小鸟一样乖巧，还朝我身旁蹭了蹭。确实如姐姐所说，这么可爱的哥哥，谁能拒绝安抚他这项工作呢？我轻轻趴在他肩膀上吻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肌肤，忍不住又吻了一下。
“飞燕……”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他睁开眼，微微转过头来望向我，脸红红的，“有点……痒……”他小声说道。
我于是也侧身，面朝着他躺了下来，“那这样呢？”我慢慢将脸凑过去，靠近他的脸，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我鼓起勇气，慢慢阖上眼睛……然而……在我即将完全闭上眼睛之前，我好像……我重新睁开眼睛！不！是把眼睛瞪得老大！
“胤哥哥！你哭了？”我轻轻抚了抚他的脸。
“抱歉……抱歉……”他拼命地擦着眼泪水，拼命地跟我道着歉，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刻，他哭了？
第四天早上，正叔接堂哥去家旁边的诊所（据说那天来家里的那堆医护人员打扮的人、以及后续担任护工角色的人都是从那个诊所拉来的，属于长期“合作”关系）做个身体的全面检查，类似各项指标是否恢复正常，内脏、骨骼等是否有受损之类的。我闲得无聊，上次和旅店的姐姐互留了电话，就顺便给她打了个电话，聊了聊昨晚的事。
“你现在纠结的点呢，就是当你感觉气氛到那里了，你一时想吻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哭了。你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失落，所以来寻求我的帮助，是吧？”
“唔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飞燕，你听我说。”姐姐在电话那头做了个深呼吸，“下次你遇到这种情况。没关系，按照你自己的感觉来就好。不用去猜他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不愿意？之类的。他哭，你让他哭他的，你继续就好。”
“哈……”
“你知道吗？我是这么理解的。其实，他是信任你、依赖你，他认定你是全天下他唯一最可以依靠的人，他才这样毫无节制地在你面前把他真实的一面全都表达出来，毫不掩饰！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飞燕，你知道吗？才十几岁的孩子，就被带进那样残酷的环境里、被伤成那样，他们还不允许他把委屈和悲伤用哭的方式发泄出来。他无处发泄，只能积郁在心里。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男孩子成长成男人，迫于周围的期待和压力，他就更加无法好好地发泄和释放委屈和悲伤，他的心灵就会变化，就会变异，这样下去……他，就会成为魔鬼。”姐姐的声音结尾得阴阴沉沉的，震撼着我的心灵。
他的阴暗面，我见到过一次了。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物，像是被什么诡异的东西附体了一般。如果我能让他依靠，能让他安安心心地躲在我跟前哭泣发泄几次，这样就能赶走他心中不断成长起来的恶魔的话，那有何不好呢？
我谢过了姐姐，并且知道如何去做了。
姐姐在最后还给我支了个招，说实在没有办法，不知应如何处理时，不妨去和正叔聊聊。正叔是法家的管家，法陵老爷爷是他的老板、堂哥也是他的老板，他并不会为了法陵老爷爷而把未来的当家给怎么的。他或许可以给出一些办法来，帮助我、帮助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