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聊聊奖金和提成
1990年7月14日，星期六
乡间空气清新，午夜连绵的蛙声、清晨此起彼伏的悦耳鸟鸣声，早起的黄小川伸了一个懒腰，浑身上下都是那么的舒服。
外婆比黄小川起的还早，她已经将一家人的早饭都做好了。
早上吃过早饭，黄小川跟着曾家华一起去他的厂里看看，这是昨晚饭桌上说好的。
曾家华担任厂长的工厂是一家专业加工生产法兰还有管道阀门的乡镇企业，以前技术薄弱，所以每个星期天他都会派车去火车站接一个沪海来的工程师来厂里指导解决技术方面的问题，这就是这个时期特有的现象“星期天工程师”。
这位五十多岁的蔡姓工程师是沪海一家大型国营企业的工程师，利用星期天出来干点私活赚外快。如今国营大厂员工多，负担重，成本高导致产品竞争力不如后来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乡镇企业。
这也导致国营厂的效益越来越差，像蔡工这样有技术的就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出来赚点外快。
今天周六是正常工作日，双休日要到1995年才开始实施，所以现在还是每周单休。
前世黄小川就是做外贸的，所以对外贸这一行非常熟悉，他前世大学期间听授课老师说到过一个案例，说的就是今年有个新加坡的贸易公司到华夏来发展业务，利用国内外信息差，赚了上亿美元的利润。
其实所谓的业务就是低买高卖，华夏人力成本低，工业产品丰富，所以是这家公司的首选采购地，他们计划采购法兰这类配件转口至大马、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从中赚取差价，当然了法兰只是他们几百项采购项目中一个品类。
九十年代华夏对外贸易主要由国有外贸公司主导，实行外贸代理制，外贸权限归外贸公司所有，普通的工厂并没有进出口权，需要找外贸公司代理。而当年在沪海的很多家外贸公司，都拥有直接的进出口权，和其他省的省级公司是平级的，很多企业就要通过这些外贸公司的配额，才能将自己的产品出口。
既然多了一道代理，那肯定也要被多收一笔费用，所以这个时期的外贸公司那是牛的不得了，正是因为这样前世的黄小川才报的国贸专业。
在后世对外贸易都是一对一，而现今还需要找个代理在中间过一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国家缺外汇，所以所有的外贸挣回来的外汇都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
不过这些对于黄小川来说都不是问题，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客商，打通代理，完成出口后结汇换取RMB。
过程虽看上去简单，但是实际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重要的就是代理环节，拥有对外贸易权的国有外贸公司，在这个时期头昂的不要太高哦！真正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
除了头一天还有周日是在办公室里翻看报纸，接下来的三天里，黄小川不顾高温跑去车间里跟老师傅们闲聊，当然了搭话的法宝就是舅舅曾家华的招待烟，那是黄小川从曾家华的办公室里摸来的。
曾家华也搞不清楚自己外甥想干啥？有空调的办公室他不待，非要跑车间去玩，不过曾家华也没想管，那么大人了反正也丢不了。
大致了解了厂里能够生产的法兰规格和品类后，黄小川就去办公室找曾家华问：“娘舅，你们厂一年的产量多少？主要客户都是什么地方的？年销售额多少？”
黄小川的问题让曾家华愣了半天，这是什么情况？这孩子怎么想起来问这些的？
他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小川没有回答他为什么，也没等曾家华的回答，而是将一张纸推到了曾家华的面前。这是他通过这几天跟厂里师傅们聊天还有查阅了车间生产记录后获得的相关数据，并且以此推算出这家工厂的年产量。
曾家华拿起来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后眼睛都要凸出来了，他按住这张纸，神情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外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厂里的年产量？”
黄小川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娘舅，这不算什么的好吧，这太简单了，有门学问叫统计学知道吗？看一看你们车间的生产记录，累计相加一下不就能得到大致的数字了，你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还有这种学问的吗？”曾家华这才放松了下来，他又疑惑的摸了摸头。
“嗨，其实就是数学里面的一个门类，我也就会些简单的。”黄小川故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曾家华用有些欢喜的眼神看着外甥：“那也很厉害了，我就说读书就是有用的吧。”
曾家华这人有个优点，自己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是对读书学文化这件事很推崇，对有学问的人特别尊重，那个蔡工就是他三顾茅庐给请来的。
紧接着曾家华就嘚吧嘚吧的一顿叨叨，大意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的话，黄小川还能怎么办，只能不停点头表示自己也认为娘舅说的很对云云...。
好不容易等曾家华过足了说教之瘾后，黄小川才把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娘舅，我要是能给你们厂拉来生意的话，有没有奖金拿啊？”
曾家华正在端着茶杯喝茶，听了黄小川的话茶也不喝了，心想刚说你胖你就喘上啦？你一个小毛孩子还会做业务？
黄小川见曾家华不相信他有这能力，就又加了点料。
“我说的是外贸哦，可以赚到更多的钞票。”
或许是关键词“外贸”跟“钞票”打动了曾家华，他放下茶杯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花样？”
曾家华没想到黄小川不上他的当，反而趴在他的办公桌上激将他：“娘舅，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信我，要不这样好不好，你让我试一试？反正又不需要你出什么成本。不过咱们亲戚归亲戚，有些话还是要说头里的，万一我要是给厂里拉来业务并且做成了，这奖金提成你怎么算？”
曾家华听了黄小川这话不禁被气乐了，他勾起手指头在黄小川的头上敲了一下：“你个小猢狲，还学会跟你娘舅讲价钱了？”
曾家华见黄小川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不由心里有些松动了：“你说的事情你有多大把握？要真的能做下来业务，我按照厂里供销科的规定给你提成奖金。”
黄小川见曾家华松口了，就咧嘴笑了：“把握嘛，还是蛮大的，成本嘛！确实也不大。我这两天需要用你的电话打一些长途，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哦，要是业务没找到，电话费算我的好了！”
曾家华被黄小川逗乐了，他揉了一下黄小川的头发说道：“欧呦，这点电话费你娘舅我还是掏的起的，要是被外人知道娘舅跟外甥要电话费，笑都要笑死的。”
“电话你随便用，我倒要看看你个小猢狲还能大闹天宫不成？”
乡镇企业跟国营企业不同的地方在于，曾家华作为承包经营者，对企业有绝对的管理权，在上缴每年的承包费用跟利税后，剩下的资金他有很大的支配权。就是因为这样，这家法兰厂从当初的小作坊一样的工厂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而且作为经营承包人的曾家华每年超额完成任务后，不但能拿到高薪还能获得镇上的一笔丰厚的奖金，这也是他能承诺给黄小川奖励的底气。
曾家华将办公室交给黄小川后就去车间了，趁这个机会，黄小川往舅舅的办公椅上一坐，找了一本全国电话号码簿在上面翻找起沪海各大涉外酒店的电话。
这时的电话是按照区号顺序将全国的各单位电话都收录在全国电话簿上面，邮电系统每年会更新一次新电话簿。黄小川按照目录寻找沪海电话区号，再按照登记单位名单查找，很容易就找到这些涉外酒店的电话。
找到这些电话后，黄小川将这两页电话折了一下做个标记，做完这一切他就挨个给这些酒店总台打电话。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要把新加坡客商给找出来，因为他也是前世上大学时听了这么一耳朵，记忆有些模糊，而且案例上也不会注明这些新加坡客商具体下榻在哪一家酒店，不过时间清楚的记得，就是这段时期，所以他采用这种后世广撒网的模式来寻找客商。
打了一上午的电话没有任何收获，黄小川中午坐着曾家华的摩托车回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曾家华还跟黄小川开玩笑：“小猢狲，上午我看你电话打了不少，有什么眉目没有？”
黄小川悠哉的喝着汤，一边还回道：“着什么急啊！好饭不怕晚，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曾家华用筷子点了点黄小川：“你个小猢狲现在也学会吹牛皮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浪费我多少电话费才能给我谈成一笔业务回来。”
外婆板着脸训斥着曾家华：“说话就说话，拿个筷子指指戳戳的做什么？有个当娘舅的样子没？”
曾家华吓的立即把手跟筷子都收了回去，黄小川憋着不敢笑，忙着帮外婆剥虾壳，把虾仁留给外婆吃。
曾家华的扑克脸此刻表情丰富的不得了，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发作黄小川，只好埋头刨饭吃。
下午黄小川依旧是撒网打电话，曾家华忙完自己的事情后悠闲的泡了杯茶，一边小口吸溜着茶水，一边看黄小川打电话。
“你好，是西郊宾馆吗？我想问一下是不是有个新加坡嘉道公司外商下榻在你们宾馆？”
“没有？”
“好的，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黄小川拿起电话继续按照顺序拨打着电话。
“虹桥宾馆吗？请问有没有新加坡嘉道公司的贸易外商下榻在你们那里啊？”
“有的是吧？”
“那方便帮我转接一下电话到他们房间吗？”
“哦！我是什么单位的啊？”
“我是姑苏外贸公司的，有笔出口业务想跟嘉道公司的代表谈一谈，这事关国家上百万的外汇，还请同志你多多帮助啊！”
听到这里，曾家华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个小猢狲啊！竟然冒充姑苏外贸公司的人，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吧？不过他听到了那个上百万的时候，还是决定再看看黄小川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一分钟不到，电话转接到了房间，有人拿起了电话“Hello！”了一声。
这时黄小川也换成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跟对方聊了起来。
上一世做了那么多年的对外贸易，英语是起码的基本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这一幕把曾家华惊的目瞪口呆，心想“这小子竟然还会说外国话，说的还那么流利？这是我那个调皮捣蛋的外甥吗？”
十几分钟后，黄小川礼貌的跟对方说了goodbye后，放下电话就跟曾家华问道：“娘舅，你能借一辆好一点的车吗？”
“咕嘟！”曾家华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