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坐怀不乱
维斯格勒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地方，城镇规模远不如塞普里奇。
北方州的贫瘠土地，实在难以承载发展人口的重任。
即使驻守当地的军事波耶尽力鼓动人民去开辟更多耕地与农庄，基本无济于事。
因为大部分新的土地都会落入小贵族与地主手中，以至于人民生活愈发艰难，卖儿卖女、沦落乞丐等悲剧，并不稀奇。
以点观面，北方州并不是个例，同样现象出现在基斯里夫各个州、城、村。
这座屹立北境之上，苟延残喘的国度内部暗流涌动，急需一场巨大变革。
莱昂切身体会到一句流传甚广的话，越穷的地方，苛捐杂税越多。
北方州勉强够资格称得上城镇的沃斯格勒，城门边告示牌上甚至张贴了“胡子税”、“长发税”、“帽顶税”、“行走税”。
他大概数了一下，杂税超过了二十余种，囊括生活大大小小的细节，每样征税因人而异。
例如贫穷农民需缴纳一枚铜币的行走税，而那些略显阔绰的商人则需缴纳三枚甚至四枚，关键在于，他们不能不缴，更没胆子不缴。
不间断巡逻在街头巷尾的一队队哥萨专门盯住衣着显贵的家伙，只要哥萨们觉得谁钱袋殷实，便会上前细细盘查一番。
二十多种税，总有遗漏的几项，盘剥榨取的钱财自然归他们所有，被盘查到的不幸者甚至免不了一顿痛打。
他们不可避免的盯上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莱昂二人。
当然了，如果当地哥萨执意要索取一笔好处，莱昂也会用实际行动教会他们什么叫作拳头越大，话语权越重。
黄金阶实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贵族招揽的不二之选。
当莱昂出示随身携带的帝国大使馆盖章的通行证时，哥萨们悻悻然退下的样子，伊芙兰全部看在眼里。
藏着秘密的不止她一个。
“守卫，告诉我一家好一点的旅店。”莱昂拦下其中一个守卫，又抛给他一枚铜币。
“您算是问对人了，大人，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呢！前面有家车轮旅店，专门做你这样外来人的生意，他家卖的都是实打实从普拉格运来的酒水，不像其他家自个酿！”守卫连忙应承道。
“有意识~带路，我正想找地方投宿！”莱昂心想正好，他下一步便是前往普拉格。
因为自己失踪这么多天，海西亚商会一行人不可能一直待在东方州的沃尔克斯格勒，而且普拉格是商会车队的终点站，一路又有黄金骑士随行，速度不可能不快。
他现在首要目标便是前往普拉格与维妮娅、沃舍尔二人汇合。
“当......当然！”守卫二话不说，立即领着莱昂二人进了一家旅店的大门。
一座破旧的二层建筑，旅店的名字叫做车轮旅店，旧世界常见的车马店，分布在十字路口、交通要道等地方，随处可见，黑色朽烂的木制招牌被擦拭得很干净。
旅馆内的灯光很昏暗，只有简单的烛火和窃窃私语的声音，客人不是很多。大多数的客人都在旧木桌上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诉说着生活的苦闷。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多半和莱昂一样，来自其他地方。
“两位，要一间吗？”
“两间。”伊芙兰不容置疑的口气。
“要一间大套间，先生。”莱昂接过话头，微笑着说。
“两间！”
“呃......二位，到底要，几间房啊？”
“她和我赌气呢，听我的，先生，要一间。”莱昂随手放下一枚银币，递了过去。
旅店老板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满脸堆笑将银币落入口袋，摸出了一只钥匙：“您的钥匙，贵客，请拿好。”
就在上楼的时候，一楼的客人们彼此窃窃私语，一个个像是被勾起了欲望之虫。
“注意到了吗？那个女人！”
“瞧那金发，极品啊！”
“.......或许，我们能有机会把她抢到手！”
沿着走廊，很快就找到了莱昂要的一个大套间，并且自带盥洗室。
几天奔波在野外，莱昂没有精灵身上保持干净的魔法，他全身的衣物，毛毡都快黏成一团了，又黑又脏，下巴和脸颊上布满了硬胡茬，显得非常邋遢。
即使伊芙兰从未向他提过，莱昂也受不了一直脏兮兮的状态。
旅店所能提供最好的一个套间，室内火炉烧得正旺，还是有股发霉的味道，内部布置简朴地让人摇头叹气，出门在外，莱昂倒是习以为常。
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张垫着麦秆的兽皮大床，这就足够了。
进了房间，关上门。
“整体还算凑合，勉强住一晚，明早我们继续赶路。”说着，莱昂解开了披风，然后褪去上身的衣物。
“人类！你休想逼迫我就范！”一道几乎咬牙切齿地娇呵，伊芙兰用的是精灵语。
莱昂突然那感觉到有魔力波动的迹象，精灵手中凝聚了一小团魔法光球，他瞬间明白过来，高等精灵错会了他的别有用心。
不难理解，一对并不熟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尤其她还是弱势方，只要另一方稍有歹心，后果可想而知。
“冷静，伊芙兰，你觉得我会做出伤害你的举动吗？”莱昂平举双手安抚道，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去，“请不要误会———”
“别再靠近了！”伊芙兰冷笑，苦涩中夹杂失望说，“人类终究是人类，狼子野心，居心叵测！你想做的事情还需要说吗？我不可能让你得逞！”
“居心叵测？”莱昂哑然失笑。
精灵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魔力被封印的情况下，强行凝聚空气中的魔力会严重消耗精神力。
房间空间有限，伊芙兰退无可退，视野逐渐笼上一层黯淡，她十分不甘地皱起黛眉，强撑起魔法光球的稳定。
莱昂当然看得出她远没有完全恢复。
趁着伊芙兰短暂失神，他箭步而上，侧身避开魔法光球的轰击，仅用一次呼吸，就完全钳制住了精灵的反抗能力。
一对嫩滑双臂被牢牢按在墙面上，伊芙兰再怎么用力挣扎也挣不开铁钳似的大手。
“放开我，人类！快松手！”她这下更紧张了。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即使我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有能力反抗吗？”莱昂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说：“这里是基斯里夫最偏僻的法外之地，如果你暴露了自己会魔法的事实，这座城镇内的人会毫不犹豫将你抓起来烧死，就凭你现在的魔力，经得起几次消耗？而且，外面已经有人盯上你了，美丽的高等精灵！我不让你独处，反而是在保护你！”
“我，我知道了，请你放开我。”高等精灵不再挣扎了，像是被莱昂的话说服，只是用畏惧和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一定想前往厄伦格勒，然后通过驻扎在那的高等精灵大使馆返回奥苏安。”莱昂稍微松开一些，“我说得对吗？”
伊芙兰的眼中多了几分被看穿内心的惊讶。
她在得知自己身处基斯里夫时，有些庆幸，因为基斯里夫的厄伦格勒曾经是高等精灵们除玛丽恩堡以外，在旧世界最大的殖民地，也是最远的一处远洋殖民地。
一段不堪回首的漫长岁月和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战争，在敌人到来之前，奥苏安撤走了殖民地的大部分精灵，但接近一半的精灵殖民者选择留下来，帮助保卫他们的城市。
而他们都被敌人屠杀了，五分之四的城区被夷为平地。
而后来的基斯里夫人在精灵城市的废墟之上重新建造了一座巨型港口城市。
伊芙兰的惊讶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
“我知道，现在的厄伦格勒城内有一座精灵区，每次被毁灭后又被重建。”莱昂淡淡地说：“而我会帮助你前往厄伦格勒，帮助你回到奥苏安，直到登上离开旧世界的远航舰船。”
“......”伊芙兰张口又止。
“别多想，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莱昂彻底松手。
“能活着从古圣道路出来，你我之间就不存在谁欠谁。”伊芙兰轻轻扭动发红的手腕，摇头说。
“那是你的想法。在古圣道路里，我这条命好几次被你救下，既帮我清除了体内的混沌污染，又给了这枚猫眼石护符。”
“我的家族始终秉持有恩必报。”莱昂认真地说。
伊芙兰抬起湛蓝的漂亮眸子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二人就这样对视片刻，莱昂始终保持冷静。
失去主导权的紧张情绪致使自己做出缺乏理智的行为，承认错误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几秒后，伊芙兰这才收回目光，一缕金发从发梢垂下，轻声说：“我很抱歉，误认为你是个......坏人。”
“这没关系，既然话都说开了，接下来的行程就由我来安排。从北方州到厄伦格勒少说也有三千公里，路途遥远，有些必要的事项你必须知晓。”莱昂停顿了一下。
得到对方认同之后，他才继续说道：“第一，不能轻易暴露你的精灵身份，也是为了你的安危考虑，精灵对刀尖喋血的奴隶贩子们而言，诱惑力太强。所以，为了省去不停歇的袭扰，我建议你更换一个身份，比如———一位帝国女法师。”
“.......我同意。”伊芙兰终于开口了。
“那就好，至于第二点，做任何事情必须让对方知晓。下一步，我们将前往普拉格，与我的同伴们汇合。”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直接全盘托出。
“我有责任护送你前往厄伦格勒，但是我在北境尚有一些事情等待完成。”
“当然了，如果你中途要做一些事情，请一定让我，以及未来我们的同伴们知悉！”
这一点，伊芙兰也没有异议。
每一支高等精灵的军队分由不同的精灵王子或公主掌控，许多场原本必胜的战斗，阿苏尔军队都惨遭战败，原因就归结于精灵王子们往往因为傲慢、自大，不听任何人商量决策，一意孤行。
于是她点头就算同意了。
“好了，就这两点，我必须好好洗个澡了！”莱昂呵呵笑道。
他继续解开身上衣物，没由来对伊芙兰问道：“你的衣服一连穿那么多天，真的不用洗吗？”
下一秒，一只杯子朝他砸来。
高等精灵用行动证明不需要这方面的关心。
就这样，莱昂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浴，洗净身上铅华，刮掉胡茬，再换好了一身睡袍。
等出了盥洗室，湿漉漉的头发，浑身热气腾腾。从领口露出的小部分胸肌，结实有型，更衬得他英气蓬勃。
伊芙兰眼中的他简直变了一个人。
不得不承认，作为人类，莱昂的相貌称得上英俊，不同于高等精灵男性的阴柔感，他的五官分明，如同刀削斧劈，反而充斥阳刚气息，还有一身经历战斗后磨练出的锐气。
伊芙兰躺在干净的兽皮大床上，用厚实被褥将自己紧紧裹起，她看似在休息，实际上每分每秒都在警惕着莱昂。
精灵是长生种，寿命普遍达到几百岁，而且高等精灵的情感观与人类非常不同，他们一生中会有无数情人、恋人。
就连高等精灵们的实质领袖，精灵凤凰王与永恒女王，也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暗中各有各的情夫情妇。
伊芙兰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的妙龄女子，又是天赋异禀的白塔法师，在奥苏安的追求者当然很多。只不过，她很少将时间耗费在这方面。
换句话说，伊芙兰对情感仍处于懵懂状态。
穿好睡袍，莱昂却是一步一步朝兽皮大床走来，伊芙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干净气息，紧闭漂亮眸子，一双长睫毛微颤。
他会躺在这张床上吗？伊芙兰屏住呼吸，不由地想。
莱昂并没有躺在兽皮大床上，他只是拿走了一个枕头，然后用两个长椅拼凑一起，在上面重新铺上了一床新的被褥。
“今晚你就在床上休息吧，免得我打搅了你。”莱昂拿出一本泛黄的书籍，靠在长椅上说道。
他才注意到伊芙兰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自己：“怎么了？”
“.......”伊芙兰暗哼一声。
她心内有些不是滋味，很快就撇开杂念，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