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符文石
“为什么？”维妮娅下意识说。
“你是指林中巫婆故意改变你的行进方向？”莱昂左手轻捋过她黑色的秀发，“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目的。”
“不论原因，这肯定不太符合一位林中巫婆的做派。”她话语里带着苦恼。
“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从塞普里奇到沃尔克斯格勒，我们这一行人抵达了东方州后，一步一步被引入巫婆事先做好的套。”莱昂说。
他目光望向远处郁郁葱葱的灰狼森林，在那里，不久前两头可怖怪兽厮杀留下一大片痕迹，折断的树木，“森林里的巫婆藏得很隐蔽，像是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能轻易露面，所以她需要在人群中寻找一两个可靠的‘替身’，从暗中引导，我姑且这么理解。”
“这样回答不管用，莱昂，关于林中巫婆的睡前故事从来都不美好，”
维妮娅忧心忡忡，女秘警流露出对传说存在的敬畏，“即使在乌果尔部落，人们也只是畏惧的崇拜自然精魄，一些女人更是害怕被‘选中’。”
“或许是，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有一个关键点好像说得通了。”
“什么关键点？”
“巫婆是基斯里夫人的守护者，或者说，她只守护基斯里夫这片土地，凡是破坏、亵渎北境土地的存在都将面临惩罚。”
“一个无情的守护者，根本不在乎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维妮娅说着，伸手握紧了莱昂的大手，她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
比如他是如何击败蛮族军阀卡吉索-灰狼，见面时，浑身的金光又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他从白银中阶一举晋升黄金初阶的惊人成就。
“可能是这样。”莱昂轻抚她的脸颊，“沃舍尔应该醒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
回到了库鲁村，这座遭受战火掳掠，满目废墟的边境村庄，幸存下来的坚强村民正在拾起重建与开垦的决心。
围墙内几乎无处下脚，扎满了一大片帐篷，从哨塔朝内看，一整个白花花一片夹杂洗不尽的灰黑，提供给那些房屋被摧毁者和原住民。
所以跟随黄金骑士而来的四百名基斯里夫骑兵，选择在库鲁村南边的空地上扎下营盘。
重建需要大量建筑材料，木材、石材，全部告急，即便这样人们也不敢前往灰狼森林伐木，因为有相当一部分伐木工说当他们准备砍伐树木的时候，总会听到一道嘶哑的咒骂声，在诅咒、挖苦。
卡尔尼打开了当地阿塔曼住宅的小窗户，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办公桌上吹灭的灯盏升起袅袅余烟。
这座不大的二层石木建筑每个房间都至少挤了四个人，包括所有翼骑兵，一部分狮鹫军团骑兵，还有黄金骑士。
身为基斯里夫全军楷模，沙皇亲封的冠军勇士，伊西德罗本人对住所没有过多要求，用他自己的话说，“给我一张床就足够了。”
刚让自己的昏沉脑袋清醒过来，现任沃尔克斯格勒代理波耶试图让满怀热忱地投入重建的琐碎事情中，事情很多，很杂。
即使有阿塔曼穆萨的协助，卡尔尼还是感觉肩上担子又重又沉。
诺斯卡战帮被击败后，短短两天时间，沃尔克斯格勒全领一座小型城镇、两座前哨站、十四座村庄都送来了求助急报，彻夜秉烛伏案，几乎让他心力憔悴。
“我的波耶，您有必要来处理一下！”一个翼骑兵鲁莽推门而入，表情像见了鬼。
“发生了什么？”
等卡尔尼跟着翼骑兵匆匆赶到村庄中央，透过人群，他听到了里面传出一道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的尖锐叫声，“小崽子们，叫你们当中最不听话的家伙过来！嬷嬷叫他，他必须出来！”
一个老妇人，借助一根棍子蹒跚地走进村庄广场，她的背几乎弯曲到地面，背上的柳条篮子压得她几乎承受不住。篮子里装满了山谷的杂物和从战场上拾得的可怕战利品：抛光的石头、树枝枝丫、乌黑羽毛、怪异的有角的头骨、一对割下来的熊掌残端、一把刀刃向上的长矛。
平凡和怪异并存，她破烂的衣物散发着寻常村庄里的草药师的气味，煮过的荨麻和陈腐的卷心菜的味道。
她手杖顶上的头骨随着她的步伐而叮当作响，好像是诸神在掷骰子，决定人们的命运。
“基斯里夫在上——”卡尔尼心慌了，下意识低声吩咐翼骑兵，“快去外面军营，把黄金骑士大人喊来。”
周围人小声窃窃私语，尽管基斯里夫人都听惯了巫婆的传说，但想象一下，发现她不请自来站在面前的恐惧，就算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也忍不住很对她畏惧。
“快出来，不听话的死孩子。”
一些村民求助似的看向他，卡尔尼不想在臣民面前对巫婆露怯，虽然内心无比抗拒，他还是挤过人群，壮着胆子说：“达兹炉火庇佑，老年人，我是这座村庄的管理者，沃尔克斯格勒的代理波耶。”
哈格尔巫婆像是刚从一具坟墓里爬出来的枯槁骷髅，用她可怖的眼打量着卡尔尼，“就让嬷嬷站在这里等？”
“我需要知道你的来意，尊敬的嬷嬷。”他梗着脖子迎上那深邃目光。
哈格尔巫婆给了代理波耶一个丑陋的微笑，几乎心跳骤停。
“索要许诺的报酬，”她说，“我在拯救库鲁村免受蛮族人屠戮时救了数百人，但只有几个要求作为回报。要求达成后，你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
她的语气让人没法拒绝，巫婆就是基斯里夫的守护者，何况她确实一定程度上拯救了库鲁村。
“森林巫婆，能告诉我您有哪些要求？”马背上的黄金骑士伊西德罗开口说，身边还有莱昂，维妮娅，二十多个身穿暗金色盔甲的狮鹫军团骑兵，连携出现在人群外层。
哈格尔巫婆眯起细长的眼睛，拥有强大感知的黄金骑士能注意到她对自己的存在心存忌惮。
“该得到的必须给我，我要厄孙神殿里的符文石。”她说。
“你想要符文石做什么？”
哈格尔巫婆笑了，就像孤僻寒风刮过山岗那样，“所有人都不清楚厄孙的力量来源，唯有自然守护者能够理解巨熊的本意。”
正如巫婆所说的，人群对厄孙神殿里的符文石一无所知，他们彼此茫然，就连定居于此数十年的阿塔曼穆萨也摇着头。
“即使心存遗憾，巫婆，我只会给你两个字的答复，不行。”黄金骑士手按在圣剑剑柄，属于强大战士的气场自他为中心弥漫开来，显然他知道一些秘辛。
站在黄金骑士身后的莱昂顿感好奇，他向维妮娅问，“厄孙神殿的符文石是什么？你们沙皇秘警了解？”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涉及到曾经的乌果尔信仰，关于它的只言片语很少留存。”女秘警摇摇头。
“胆敢拒绝嬷嬷？我会从你们手里拿到属于我的东西，或者用另一种手段，”她告诉人群，“把我要的符文石交给我，免得你们再受一次厄运！”
“每一枚供奉在神殿里的符文石都是无价之宝，来自熊父的馈赠！你把符文石拿走了，所有居住在这里的人将失去抵挡混沌腐化的屏障。”黄金骑士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显然他非常了解符文石的作用。
“何况你也无法直接利用符文石的力量，持有它，又有什么作用？”
哈格尔巫婆没有回答，她阴恻恻地笑，转而看向这个碍眼的黄金战士身后的莱昂，“这就是你给嬷嬷的承诺。一群知恩图报的人。这就是你撒谎的结果，几百个崇敬祖国母亲与森林的虔诚人民。”
巫婆嘶哑声音满是讥讽。
“我答应偿还森林，就一定会偿还，我也相信在场所有基斯里夫人都不会逃避，”莱昂走上前，他对黄金骑士说，“伊西德罗大人，符文石真的重要吗？”
“我尊敬你，帝国来的莱昂先生，尊敬并不代表容忍。”黄金骑士的洪亮声音响彻人群，“如果有人向你的帝国皇帝索要圣锤盖尔马拉兹，相信帝国皇帝也不会因为一句疯话选择交出去。”
“如此重要？”
“当然！符文石蕴含伟大之熊厄孙的神力，拥有克制一切腐化，庇佑基斯里夫土地亘古纯净的力量，每一座居住北境人的定居点都存在一枚符文石，定居点规模越大，厄孙神力越强盛，所以熊父一直不留余力守护基斯里夫。”
“它比基斯里夫人的生命更重要。”黄金骑士已经拔出了圣剑，他忠诚于沙皇，更忠诚于基斯里夫。
齐刷刷一片武器出鞘声，身后狮鹫军团骑兵也做好了准备，随时扑向丑陋巫婆。
人群当中，一些乌果尔人纷纷跪下，祈求巫婆的原谅。
他们对黄金骑士的冒犯举动十分惧怕，仿佛会招致某种灾难性的后果。
“嬷嬷的话只说一次，熊窟里的冰熊非常饥饿，它们不畏惧你们手中可笑的铁。”哈格尔巫婆对这些威胁熟视无睹。
“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吗？”莱昂不希望战后再爆发冲突。
卡尔尼也不愿看到森林中的巨兽冲击村庄围墙，真的不可调解，到那时，被击退的混乱势力才是最终受益者，所以也在极力避免局势滑向不好的一侧。
显然交涉的双方都象征某种存在，彼此融合，又势如水火。
在靠近厄孙神殿的一座帐篷，这座帐篷里十几张草垫榻上，全部躺着奄奄一息的重伤者。
村子里的女性草药师尽全力照料每一个伤员，依靠父辈传承下经验，将几根草茎和根部丢入铁锅中，炖煮着，用木勺搅动药渣。
草药师这么做也只是尽她所能的帮助垂死者，或者说，安慰自己。
几个北境妇女给她打下手，她们穿着围裙，从外面端来木桶里的滚烫热水，洒掉血水，洗干净满是血污的绷带。
一个脑袋缠绕厚厚绷带的家伙，双手黝黑，蛮族进攻以前是个村外的烧炭工。
他嘴里呢喃低语，忽然睁开一双灰白眼睛，无比艰难地坐起来。
他那张老脸变得更像骷髅头了，皮肤原本紧绷得的地方已经破损。一串串干涸结痂的黑色血迹，像纹身一样缠绕在他漂白的肉体上。他走路姿势很奇怪，好像膝关节已经顿挫。
他被毁坏的脑袋来回扫动，寻找着什么。
“呃——冷，我冷——”他喃喃自语，声音就像死神的头巾一样冰冷，“我冷啊———”
草药师愣住了。
烧炭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张开嘴巴，咧开大嘴，嘴边的皮肤撕裂开来。
“过来，我好冷，好饿。”
他伸出双臂，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在他身后，更多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帐篷其他角落站起，他们摇摇晃晃，喃喃自语。皮肤全部呈现暗灰色，斑斑驳驳。
裸露出来的骨头在火盆照亮下闪闪发光，呈白色，像盐井开采的盐块一样干燥。
草药师尖叫起来，她扭头就跑，拼尽全力逃离这群蹒跚而行的人。
心情顿时被冰冷、尖锐的恐惧所取代。
在她周围，男人和女人们都在逃窜，没有人站出来抵抗这群匍匐前进的怪物。周围空气瞬间变得令人作呕，十几具行尸走肉在阳光下走动，破开一座座帐篷发出共鸣。
被激起的尖叫声瞬间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在逃走的男人和女人们的后面，莱昂看到了那一具具已经肿胀的人，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作人，迟缓着朝人群移动。
“纳垢活尸。”他在斯提尔领的沼泽地见过，印象深刻。
“呵呵———神殿里的符文石失效了，这还是开始，很快会有越来越多。”哈格尔巫婆发出乌鸦般的讪笑。
她晃动手杖，伸出鸡爪似的手，凝聚成一团蓝紫色法球，朝纳垢活尸群扔出。
法球落地溅起泥土，人们能清晰看到那团蓝紫色消散时嘎嘎大小的骷髅头一闪而逝。
“消灭它们！”黄金骑士号召勇士们作战。
他比常人快两倍的速度冲锋，顷刻间，纳垢活尸群掀起一阵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