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庄园宴会
夜色浓重，凛冽的寒风在城中呼啸。
街道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卫兵和醉酒的旅人，而在他们下方，在这个潮湿幽暗的地窖中，角落里堆满了人骨骷髅，层层叠叠。
一群戴着头巾、披着斗篷的黑袍人围坐在一盏灯笼前，讨论着城镇的命运。
被同伙称作麦吉的帮派首领紧张地环顾四周，他知道如果哥萨们发现这里，那么即使是自己苦心经营，秘密积攒的人脉，也救不了他，被烧死在火刑柱上是他能想到的，最仁慈的下场。
塞普里奇地下帮派的首领，正是他派出两个手下去执行教团任务。
一间形状奇特的密室，一群黑袍人站在了密室中央的品字符号之上。
在符号延伸出的三只角上，都摆放着一颗人类头骨，空洞眼眶内都镶嵌着某种发光物，绿光从头骨的眼窝里渗出。
头顶是巨型石头，密室墙壁的石头材质和废墟里其他地方一样，街道之间的裂缝里，长着奇怪的发光苔藓。
这个地方的气氛让麦吉不由自主地保持着安静，一种警觉的气氛，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感觉，预示着威胁。他的沉重喘息声回响在室内，屋顶阴暗处，有什么东西沙沙作响，他真诚地希望那只是蝙蝠。
“行动失败了，麦吉，你的无能手下引起教团敌人的察觉。”石门打开，一个高大黑袍人从黑暗中缓步走出。
密室内的邪教徒们纷纷躬身，念诵祷词。
“啊，启蒙导师.....”
他语气严厉，极度失望的训斥口吻，“教团面临最关键的一步，不能有任何差池，而你的所作所为，慈祥之父非常失望。”
数十根人油蜡烛燃烧着，俨然是一座祭坛。
潮湿和黑暗的密室让帮派首领感觉到非常地难受，他尽可能地远离密室中心的黑袍人，人头骨的绿光仿佛在索取他的性命，作恶多端的他，也不免心生畏惧和战栗。
“启蒙导师，请听我解释。”麦吉弯下腰，谦卑至极的姿态，抬袖擦拭汗水。
他还抱有一丝幻想。
显然黑袍人不想听任何狡辩，他只在乎事实，伸手一挥，几道墨绿色的锁链贯穿了麦吉的两只胳膊，将他吊了起来，叮铃作响。
“求您了，启蒙导师，我一直对教团忠心耿耿。”
“不必了，麦吉兄弟，看来长时间默许你肆意妄为的行为，致使你不再畏惧仁慈之神。”冰冷话语落在麦吉耳边，宛如死神挥出了镰刀。
两臂的剧烈痛楚让他半空中蜷缩，满是倒刺的铁链，几乎撕裂了他的灵魂，麦吉仓惶大喊着，“我愿意奉献所拥有的一切！导师！”
“再赐予我一个机会！证明我的价值！”
黑袍人们围成一圈，他们疯狂念动咒语，在呼唤着另一世界的伟大存在。
麦吉惊恐地盯着脚下，一道道浓郁幽光从纳垢印记渗出，空间变得扭曲、塌陷，传送门洞开，一张满是污秽之物的深渊巨口从中探出，巨大的唇裂，发出由衷喜悦的低笑，乌蝇横飞，鼓起的肉丘，地面流淌着破裂的脓水和唾液。
邪教徒召唤出了纳垢恶魔，它一出现，每个人心头萦绕着贪婪暴食的情绪，人肉的香味令腐肉硕大的蛆虫悸动不已。
邪教徒对叛教者的处决方式，献祭给纳垢恶魔。
恶魔满是疮口的长舌头顺着脚踝，一直缠绕到被绑者的头部，它不停舔舐这一生食，享受被献祭者的绝望与恐惧。
“不！不！救赎者大人，我恳求您！”
“你很荣幸，麦吉兄弟，你的血肉身躯将融入慈祥之神的身体，在花园里，享受无尽极乐。”启蒙导师慢悠悠地说道，“只能怪你觊觎权利的无尽贪欲。”
“再给我一次机——”
话音未落，恶魔的长舌头裹挟着被献祭者，拖拽入巨口里面，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随即响起。
浓稠血浆喷溅而出，高大黑袍人终于完成了祈祷。
教团叛徒被处理干净，石门落下，他把密室封闭起来，防止受到任何魔法的窥伺，真正的会议开始了。
被尊为启蒙导师看着密室内的其他人，他们都裹在厚厚的袍子里，静静地聆听祭司的话。
“净化的时代已经来临，我的兄弟们。”教团领袖说，他的语气充满诱惑力，描绘出一个想象中的世界，伸出布满脓包的手，邪教徒们狂热地抬起头，他们已经等待了太长时间。
“明晚，地方波耶将举行一场宴会，届时所有翼骑兵都会参与，城镇内部守备力量无比薄弱，我们的机会到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当伪神尤里克神庙的大钟鸣响第六下，便是我们占领整座塞普里奇的开始！”
非人的吼叫从密室角落传出，不断回响着，没人知道，城镇的命运由此改变。
一来一去之间，入夜，波耶内堡庄园的宴会开始了。
即使城镇最近不太平，但宴会还是如期举行，为了防范意外情况发生，内堡庄园还是多了许多哥萨守卫。
向卫兵出示了波耶徽章，进入内堡畅通无阻。
莱昂几人虽不是盛装出席，但也用心打扮一番。
整个人身穿一套橙黑两色的帝国贵族服饰，打着领结，修身长裤和时髦鞋子，一顶别着黄色鸢尾的帽子，一副帝国名流的装扮，随身仅有一柄装饰用的短刃，参加宴会不需要携带武器。
达沃兄妹俩也跟随而来，侍从打扮，负责牵马。
而他旁边的美人，一袭修身劲装，外面穿着裘皮大衣，仍遮掩不住她傲人身材，凹凸有致，加上身形高挑在一众如花似玉似的女性宾客当中十分显眼，很难不引来大量目光。
一些富商悄声打听这位美人来历，当得知对方是高阶契卡秘警，一个个脸色煞白，再没人敢直视曼妙身姿。
庄园内摆设了几张大桌子，隔几米就摆有一座火盆，供人取暖，整个内堡亮若白昼。
来自城镇的次级官员们都被邀请来到内堡，一同参与宴会，基斯里夫贵族们衣着华丽，厚实兽皮披风、贵金属装饰，没有帝国贵族的臃肿，没有布列塔尼亚贵族的装腔作势。
他们对波耶的慷慨赞不绝口。
几头剥了皮的驯鹿在大火坑的烤肉叉上旋转，流着肉汁和油脂，滋滋作响，香味四溢，内侍往上面洒下盐巴、酱汁入味。
闻起来很香，口齿生津。
达沃的眼睛有些发直了，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莱昂见状好笑道，“现在还觉得中午不吃饭是错误么？别着急，后面还有更好的。”
年轻小伙按耐不住地点头，充满期待。
这可是一场贵族宴会，村子里十几年难得一见，今晚他要吃个痛快了！
席宴已经坐满了人，宽大的木桌上摆满了食物，盘子里堆满了大块大块黑面包和奶酪，炖菜和果篮里在庄园温室里种植，采摘的反季水果，寒冬时节，一颗新鲜苹果已经卖到了一枚银币，乌多波耶的财富可窥一角。
旁边都放着一樽樽巨大，盛着烈性美酒的瓶子，莱昂带着几人走到了一个角落位置，特地挑中了火盆，闹中取静。
刚落座，一桶烈酒搬在他的旁边。
“莱昂先生么？”
得到肯定答复后，庄园内侍解释道，“尊敬的先生，老爷特意吩咐我们搬酒给您。”
“啊...真是辛苦你了。”莱昂神情有些无奈，只好从餐盘里抓起一只烤肋排，一口咬去大半，宣泄一下不满情绪。
“看样子，今晚波耶要找你喝个痛快。”维妮娅捏起一枚樱桃，送入红唇，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口吻，“基斯里夫男人喝起酒来像打仗，非得一方喝倒为止，不醉不归。”
她化着淡妆，翘起包裹小腿的高筒尖靴，坐在长木椅子，犹如高山顶的一株雪莲，不容亵玩。
“那我得躲远点，免得让波耶找到。”
“喝酒而已，害怕了，帝国人？”
不远处传来了喧闹，一道火红色靓丽身影出现在宴会之中，波耶之女薇薇卡一身华丽的大红色晚裙。
此刻她正挽着父亲的臂膀，被诸多贵族士绅名媛簇拥着，她的出现，吸引了不少单身的年轻贵族、富商之子凑过去，后者都想趁着宴会的机会，争取给波耶和未婚波耶之女留下一点印象。
这场宴会主角的到来，将气氛烘托到了最顶点。
宾客纷纷站起来，高举酒杯，向塞普里奇的统治者献上祝福。
庄园内侍不断地更换餐具，端出各种各样的食物，宴会主要宾客是波耶的翼骑兵们，魁梧的军中翘楚三两而坐，使用大木杯痛饮麦酒、格瓦斯，大声庆贺。
“为波耶老爷干杯！”
“为沙皇弗拉基米尔三世干杯！”
“为伟大祖国母亲永远昌盛干杯！”
在座人群中，大多是波耶的翼骑兵，每座具有一定规模的城镇都会供养一支基斯里夫翼骑兵。
在几乎所有基斯里夫军队发起进攻时，都会以这群训练有素的坚定骑兵作为核心，同时，他们也能给敌人的心理造成极大震撼。
在翼骑兵全速奔行时，连空气也会随之震颤和咆哮，想要成为一名基斯里夫翼骑兵，需要不懈的努力与专注以及一大笔钱，用来供养纯种马，购置链甲、胸甲和武器，只有技艺精湛的勇士才有资格加入翼骑兵，毕竟城镇可没钱给懒汉、懦夫和傻瓜配备齐全精良装备。
莱昂心思不放在宴会本身，无论举办它的初衷是什么，这不过一个场合，供各方人士光明正大会面、谈判的一个场合。
没有人阻止他们开怀痛饮，一桶又一桶格瓦斯从波耶酒窖抬上桌，顷刻间被喝干，成堆的食物被风卷残云般地吞咽下去，美酒一杯接着一杯饮下肚。
波耶之女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莱昂几人，俏目微动，她拉着父亲咬耳朵低语几句。
乌多波耶虎目随后看向莱莱昂，朝他大步走来，“诸位宾客！我向你们隆重介绍今晚邀请到的一位重要客人！莱昂-冯-德雷克，不久前，他在城外森林里，勇敢地从野兽人爪牙之下救下了我们基斯里夫孩子！”
波耶慷慨激昂道，“他是一位来自帝国的朋友，咱们友好睦邻的盟友！”
“为莱昂干杯！”
“干杯！”
莱昂也不得不一同举杯，为帝国和基斯里夫人民之间的古老友谊干杯，大家深情地发表着热烈的欢迎，以及歌颂友谊的讲话。
轮番敬酒之后，乌多-兹德拉科夫一声令下，宴会宾客们开始自由活动，那些花钱购买入场资格的行会商人、教会圣职者、冒险家，三三两两地举杯而谈。
众人大声地议论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糟心事、趣事，从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到最近谁家女儿成年待婚配，城镇内信仰势力的重新划分，再到南方州对绿皮兽人的战争，涉及广泛。
“我很高兴你们能参加宴会，莱昂先生，我的朋友，还有维妮娅女士。”乌多波耶堪称热烈的欢迎，莱昂则是示以微笑。
“莱昂先生，维妮娅姐姐，欢迎你们。”挽着波耶粗壮臂膀的薇薇卡甜甜一笑。
“十分感谢，薇薇卡小姐。”
这时候，庄园管家来到宴会中间，张开双臂道，“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请我们的吟游歌手为大家演奏一曲！”
“那么失陪了，莱昂先生，我要陪薇薇卡一起跳一曲。”没人敢拒绝波耶声若雷霆的嗓音。
随着波耶与波耶之女的起舞，越来越多的宾客加入其中，亮若白昼的火焰，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愉悦。
“帝国人，你没有发现宴会规模有些太大了吗，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在内堡庄园，卫兵多得可怕，几乎五步一岗，三步一人。”看着翩翩起舞的人群，维妮娅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从开始到现在，莱昂面色如常，他并未喝太多酒，偶尔吃点东西，那个行为猥琐的帝国工程师沃舍尔也未曾出现。
“的确如此。”莱昂掏出怀表，目光盯着指针一分一秒的变动。
身旁英俊男人一定有事瞒着自己，维妮娅心底有了答案。
“你有要紧的事？”
“这场宴会还有一些别的节目。”莱昂随意地说道，站起身，紧了紧领结，他见维妮娅也跟着起来，“不必跟着，我去那边看看，你休息吧。”
维妮娅故意别过头，“我以为你会邀请我共舞一曲。”
莱昂黑色的眼睛转动一圈，停下脚步，温和微笑着向女秘警伸出手道，“那么，能与我共舞一曲么，奥尔多赫小姐。”
没有回应，而维妮娅修长的高筒靴，在木地板上轻轻划动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