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鹤凉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连日不进水食裴新离这具凡人躯体终是受不住的。
结界外的蛇群原本个个肥硕,刚来时分明慵懒惬意,这么多天无人投喂,连弥漫的血腥气和恶臭都淡了许多,这分明是想将她喂蛇,置她于死地。
真是小看她了。
所谓名门正派,手段不堪入目,若她真只是个普通弟子,说不定早已葬身这蛇窟。
而如今,出去裴小小的执念,她自身也有了非留不可的理由。
掌心火光更加微弱了,若是裴小小肉体禁不住,裴新离只怕又会被抽离不知道飘向何方。
肩膀的伤势加之肉体的饥饿,令裴新离没有多余的力量冲出蛇窟,外面是有掌门亲手所设结界的。
为今之计,只有……
看着地上泥泞里被撞死的蛇的尸体,裴新离心一横,掐了苦胆,剥了蛇皮,忍着腥臭生吃,正要下嘴时,蛇窟意外的晃动,结界被打开了,外面的日光登时涌进蛇窟。
幕远来了。
裴新离倒是十分的意外,幕远竟然会来看她。
“来看我死没死?”
“来接你。”幕远语气平静,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胜过我的,但在我赢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知道她可能会死。
也知道谁会置她于死地。
是掌门?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豢养蛇群,并且在蛇窟还能不为人知的开辟秘境囚禁神域中人。此人在阙清宗的身份必当是举足轻重的。
幕远走进了些,有些不解,“你受伤了?”看着血淋淋的衣服,和皮肤上几个结痂的黑色小孔。不是蛇咬的,那怎么……
“我没事,走吧。”
裴新离只想不动声色将此事掩盖过去,不能太早打草惊蛇。
意料之内的,崔箬笠似乎一早就知道幕远将裴新离接出了蛇窟,见裴新离一副虚弱无骨的模样,崔箬笠内心大爽。
“小小,不就关了几天禁闭吗?这么弄成这样啊?”来意明确,就是来看她笑话的。不过,才半月,崔箬笠当真是进步神速,裴新离很明显的感觉到她身上强劲的灵力波动。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裴新离没好气回道。
“箬笠好心询问你,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幕远又为崔箬笠打抱不平了。
“我说你了吗?你紧张个什么劲?”
幕远拿裴新离当对手,并不代表她就能藐视一切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怒意渐起,崔箬笠慌忙打着圆场,“没事的大师兄,小小只是才被放出来,想必心里也不好过,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师兄莫气。”
崔箬笠拉着幕远袖子轻晃,眼睛扑闪闪的看着幕远,我见犹怜。
裴新离不爱看戏,捂着肩膀要走,却又被崔箬笠叫住,“小小等一下!”
崔箬笠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欲言又止,神情矫作,“这是我爹爹在心里为你相看的亲事,你父母年迈,如今你走了家中也无人照拂,于是便求着我爹爹同一个村子的,家中良田百亩,瓷品玉器多如牛毛的李乡绅下了婚书。”
裴新离扫眼,果真是婚书。
崔箬笠又道,“小小你天赋不济,如今受此重伤,与李乡绅成婚为你为你家都是最好的抉择,须得深思熟虑啊。”
那李乡绅是个什么东西,裴新离能不知道吗?
妻妾成群,年过六旬,日日逗留青红牌坊,伙同官府收受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更有言嗜杀成性,以虐待年轻女子为乐。崔箬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乡绅那么好,你嫁就行了,不必施加给我。”
说罢,裴新离可不给裴新离多说一句的机会,回了请竹峰。
再不吃点什么,这具肉身当真要死在这儿了。
请竹峰弟子相比其他峰,是少了很多,加之天赋的缘故没少受苛待,裴新离在厨房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粒米。
“别找了,这没有吃的。”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裴新离一哆嗦。
那日鹤发少年椅在门框边,漫不经心道。
“是你?你叫什么?”裴新离停下手里的动作。
“鹤凉。”鹤凉惜字如金。
“那哪有吃的?”
鹤凉不慌不忙从背后拿出白色衣物扔给裴新离,“你的。”
“你在等我?”裴新离问出心中所想。
鹤凉迅速别过头,“没有。”
半月不换衣服,加之蛇窟日积月累的尸臭,早已将裴新离腌入味,散发着令人难以言喻的味道。
裴新离换好鹤凉带来的衣物,出奇的合身。
“那现在何处能吃到饭?”
“走。”
果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少年白发高束,身姿挺拔,腰间环佩叮铃作响,似曾相识的画面,裴新离不知道在哪见过,记不得了。
鹤凉将裴新离领到一幢颇为宏伟的建筑前,前面只有零星几个弟子,一进去才知道什么叫人满为患。
里面散发着诱人的饭菜香,里面个个是狼吞虎咽,与裴新离一样饿死鬼投胎似的。
原来这便是阙清宗的弟子食堂。
阙清宗除了掌门及各峰长老,或者一两个修行独到早已脱离五谷食粟以清气润身滋养的人,其余弟子还是需要吃五谷杂粮才能存活。
不一会,鹤凉盛好饭菜,裴新离早已饥肠辘辘,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几个不知道哪个峰的弟子掀翻裴新离饭碗,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这一番动静迅速引起一众人围观看热闹。
裴新离火气噌的就上来了,正要出手时却被鹤凉拦住。
他看向她,眼神似乎在说,你难道要重蹈覆辙再被关进蛇窟面壁思过吗?
地上一口没吃的饭菜,裴新离觉得甚是可惜,却也不打算忍气吞声。
“舔干净。”
来人比寻常弟子高大很多,大腹便便不像修行之人,更像是来享福的。
“她说什么?”
一旁佝偻着腰,一脸谄媚的弟子耀武扬威说道:“李少爷,她说让你吃掉地上的饭菜。”
随之惹来哄堂大笑,“她以为她谁啊,让李少爷舔干净。”